那年的柴门竹栅处,你青衫走来,讨我舀中水,我轻衣简素,却在你的眸中润泽。那一世的是聚是散,已然道不清,我只知,再一世,再世世,我已然为初见你时的桃花模样,再不曾变更。
他们说,世间有一地,有十万亩的桃园,今世,你会否去看。那万千粉颜羞面的绽开,你可曾留恋,阳光大概都会爱极了那样的地方,是以朵朵都会向你笑灿。只是,你却永远顾及不上,你宅后的那枚桃蕊,在那简单的桃株上,容颜已成,直指豆蔻。
粉衫粉裙,净素粉面,我完全是前世你倚墙寻望时,那朵桃花的模样,蕊柱如疏眉,额际点点流花钿。只是,没有你的目光,我亦失了阳,幽深的枝如沉潭一样,我的粉面粉衣在青葱的年光里,早早带了深思的微凉,色愈浓,却骄然的不愿垂首错过,即使遥遥无所期。心事还在萌生,如初红的蕾,无人安抚的或明或暗或现或隐,对着新生的绿意,共同擎起不想躲藏的倔强。
风雾丝缕般袭来,扯起了我轻粉的帛披,依然还是乱了眉目,依然还是扰了心端,那些额前的妆已然成了褪色的花黄,终是怕被你见了残妆,我已带了俯首的微红羞惭。不肯侧颜去看身后的并肩,那些已然出发的笑脸初开是曾经埋于我深蕊中的奢望,不容风触,不容雾探,更不允许昭示给阳光。究竟承载了多少的无缘,令我背身着你的方向,作别守望。
如果树枝可以重筑巢窠,那有多好,我便可以重新来过。刚刚露出的新蕊是我清爽的稚气,还带着眉目间点点梦醒的星光。那时,我刚刚来得及第一次的吐纳,我刚刚看到阳光的第一次临场,我以为世界就是眼下的这样,我的轻颜薄粉永远不会挂上思念的红晕,我却忘了携手佛前的那朵莲,忘了将幽枝做我拈燃蕙香的檀龛。于是,我注定沦陷在你的次第宅院间,挽一朵无望,淡香取尽无解。
世间总需要太多的勇气,而我,终没有勇气倾身探颜到你的檐下身前,粉白净嫩任你赏个淋漓恣意。那些未开的花蕾,已然懂得用娇红积攒勇气,意欲开如最初你眼中的那朵傲然盛满,一样的花容蹁跹,一样的额黄清晰,而哪一朵是你不一样的记取。或者,我不必理会,就如我不必理会有没有相同的花蕾与我一般等待。世间便早有安排,将我安排在你的身旁,却是你的不曾发现,也许这便是我那一世被你水润过的祈愿,但得世世相见,却未必料到是否终相认。
若然可以,我请上苍赐我一段雨,让我将轻粉褪去,换上盈白,清疏黄鬓,不老的少年颜。那便是我那一世的一舀水,今世涤了我的心尘,就如那一年我的初颜濯洗了你红尘的目光,就如那一刻我的杯水解了你喉中身间的涸竭之苍。我终于有了与莲一般的面容,终于可以在檀枝落足成恬淡的微笑,足下有绿叶相衬,竟将我雕饰得犹如优昙婆罗一般。那些前世今生的辗转,蕊中熟视,落佛陀的眼中,仅为青白。
我依然记得你那一年初见时的目光,写着我不懂的字眼,而今世的对面,终于听清你的启唇:水色。那一年,花懂得你痴痴之语,颜如水色,入喉、入目,且入了你的心。今世,水色如桃,入花、入蕊,最后入了我的心,却唯独偏离了你那痴痴之语。那一年,桃开似我,而后经年,我为桃开。那一年,你是我转身后再亦未见的谁的檀郎,而今世,你仍是我已成路人的他人的萧郎。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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