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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前,我坐在床沿,眨眼之间感觉自己化身帝王的形象。 这时从窗外婉转飘来几位小仙女,裙裾飘摇,皮肤透明,推搡着围绕在我周围。一个抚摸我的脸颊,一个揉着我的耳朵,一个轻轻捶打我的胳膊,还有两个按住我的双腿,暖暖地慢慢的为我推拿着。她们就这样一边浅浅笑着,一边殷勤地各尽其责。那熟练的手法,拿捏得当的温度,充满怜爱的面庞,使我不禁被如此夜色深深的陶醉了。 于是,我自然而然地仰面朝天,倾倒在一张巨大的以绸缎做垫背的软乎乎的床上,就像赶跑妻儿把三张空床并排起来后的那样。 可是就在这时——我想不通,为什么偏偏是这时——是的,如你所愿,我忽然感到有一只跳骚藏在我的茂密而略带夸张的头发间。它想干什么?喝我的血!还是仅仅需要我陪它玩一阵子?可是它又忽然安静了下来,难道是它已经想到一种更好的对付我的办法? 果然,不一会,这只跳骚开始向我脆弱的头皮发动了猛烈的进攻。这还了得!为了保持帝王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尊贵的镇静,我对各位仙女不断使眼色,遗憾的是他们似乎都是住在坟墓里的居民,一点也不理解“孤家寡人”的难处。为了活捉这只讨厌的跳蚤,首先必须不要惊动它。因此,我觉得整个搜捕过程一定要慎之又慎。 “跳蚤——”我尽可能把嘴巴张到最大,声音却只有情人在耳畔说“我爱你”的三分之一。尽管声音很微弱,但这次仙女们似乎却都听的很明白——由于无能为力,她们一个个知趣地跳窗离去。这时,又一个更恐怖的念头出现在我的眼皮底下。那只跳蚤在我的血肉里饱餐一顿后,是不是还想钻透我浅薄的头皮,进入我的脑髓里繁殖后代。就像庄稼人在田野播种一般。 哦,这样事情可要闹大了。我越想越觉得后怕。不行!绝不能让这只野蛮的小东西借我蓬勃的头发做掩护,长驱直入,攻城略地,势如破竹。我抬起本来直挺挺的右腿用暗号的节奏震动了几下床铺——出于帝王身份的保密性。于是,立马就从侧门进来几位我平日颇为信任的大臣。 “跳蚤——跳蚤它咬我——”我不得不把音量调到中音。 “哦,是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它真的咬到你了吗?它在哪里?”右丞相虽近耄耋之年,可经验丰富,精于各国的人情世故,由剃头匠一路征战最后因威名赫赫而被我封为安国公。尽管得到我的信任,他也不敢越过雷池一步,此刻他躬身站在离我两米开外的地方。 “爱卿,你有什么好办法把它给捉住吗?”我的口气仿佛是从即将闭合的眼皮里释放出来。 “哦,我的陛下,臣下有一个很好办法!剃光头发——”我的右丞相三句不离本行。 “主意不错。可要是没了头发光秃秃的我拿什么赏赐给你们?” “说的也是,那,那就——那我就靠边站得了。” 就在我觉得头皮越来越发麻的当口,我的左丞相趋前一步蛮有把握地说: “首先,跳蚤选择躲在头发中间,可见,这是一只有思想的跳蚤。其二呢,凭我总结的人生宝典,我更觉得它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关于对付它的办法嘛,——对了,去洗头,用热水烫死它!” “那么,谁来控制温度?”我有些忧心地问。 “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把你送入华清池。” 我的这位左丞相据说原本跟天蓬元帅有些摩擦,一气之下流落到民间,慧眼识珍珠,是我把他一路慢慢抬举起来的。所以有时我更愿意尊重,倾听他的意见。 “那就这么办理了。”我说,“对了,给我洗头的是个什么样人?可靠不可靠?指甲锋利不锋利?”我不大会游泳,怕下水之后一个不小心就给溺死了。 “这个就不用陛下你操心了,到了目的地,一切都会使你满意的。” 这样,我就穿着我最初的皇帝的新衣,任由我的侍卫们也就是私人保镖把我的大床像砧板上去了鳞片的死鱼一样,一路轻快的抬举着,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被推送到了华清池的浅水区。 几乎是马上,一位人首蛇身的赤裸裸的尤物,摆动着九条尾翼的同时抛出一道令人瞬间傻眼的幽光,直接把我接引到了水里。 说真的,我从未见过如此爽滑柔腻的手,简直就像泛着绿色光芒的水藻那样。而且她的动作又是那样的富有人情味,高低上下都洋溢着某种天籁一般的韵律。 最后,当我感觉我的美梦快要醒来的时候,我似乎看见,折磨我不得安生的这只跳蚤包涵起它的全部繁殖力,悄悄地溜掉了。 山中一日,地上千年。五分钟的梦想抵得上整个春天。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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