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一条很普通的街,就像这座城市里星罗密布的很多的街道一样。但即使是很普通的街道,也有属于自己的特色。比如说水果一条街,服装一条街,花店一条街,美食一条街。而这条街上开的全是修车的门面,姑且叫做汽修一条街吧。
只是这样的街道一般都设在城市比较偏僻的地方,因而交通极不方便。当华灯初放的时候,繁华地段也许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而这里的大街上却已经是人烟稀少,所以这么偏僻的地方要找到合适的汽车修理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过完春节,又有一批打工的人走了就没有再回来。但生意一定是要做下去的,即使是很清冷的生意也要维持着做下去,唯有坚持到底,才能获得成功,这是自己经营了半辈子得出的经验之谈。于是又开始在网上刊登招聘广告,相信有人离开就一定会有人来填补这样的空缺。
一晃眼就到了阳春三月,草儿开始露出嫩绿的小脑袋。一个冬天的寒冷没有在它们的身上留下过多的印记,整个时空都突然有种改头换面的感觉。而这个时候,在一片绿色掩映下,开得最鲜艳的当属于樱花。
一直都喜欢樱花,无可救药的喜欢。开得轰轰烈烈的时候喜欢,落得潇潇洒洒的时候也喜欢。当一场春雨将春意晕染的更加清丽的时候,我的眼中却只有那些落入尘土中的花瓣。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花瓣,即使是花瓣也是被撕裂了的花瓣,透着一股凛冽的美。
(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此岸花开,彼岸花落。似乎在等一个轮回,又似乎在等一个答案,只是通常要等待的答案最后都是无解的结局。然后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却突然会出现某一个人打破你先前所有的臆断,就像我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个男孩子,连带着被他带进来的阳光一起,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眼睛,然后眼泪就不可抑止的流了出来。
“这里需要人手吗?”温润的语调,温柔的眉宇,温暖的笑容,无不如万箭穿心。那些以为被冰封住了的记忆,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掀起巨浪的心海,瞬间如十级台风扫过,只留下一片残骸,即使如珠玉在手,还是觉得透心的冰冷。
“这里需要人手吗?”声调略微提高了一些,眼中的困惑也增多了一些。想来是没有明白为什么如此普通的一句问话却招来一位女子如此奇怪的表情。
“需要啊,你有几年的工作经验?”我开始恢复成正常的生意人的样子。
“两年。”
“这样啊,工资每月1500元,包吃住。”
“广告上不是写的2000元吗?”
“那是要有5年以上的工作经验的人才有的薪水。”
“这样啊!”
“如果干得好的话,是可以加薪水的。”丢下这个诱饵之后,成功的看到了男孩子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三)
这样的地方用鸟不生蛋这个词语来形容也许是太夸张了一点,但如果说这样的地方很吸引人,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条街太脏,充斥着汽油、柴油的味道,怎么会吸引人呢?尤其是怎么会吸引一个女孩子呢?如果长相很普通也就算了,可女孩子还长的人见人爱。
当我第三次看到女孩出现在对面的街心花园的时候,我知道这不是巧合了,因为什么事情再一再二但不会再三,如果连着三天都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而且这个地方看似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像她这样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的,说明一定存在着我所不知道的原因,但到底会是什么原因呢?在无聊到只能与瞌睡虫同流合污的下午的时间里,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就像春天底下的一条虫子懒洋洋的趴着,眼光时不时的扫过对面的街心花园。
在花园中的一张长椅上,女孩子很安静的看着书。风儿轻轻的撩拨着她的长发,那是我见过的最长的一头黑发。现在的女孩子留黑发的已经不多了,而且是这么长的黑发。因为距离有些远,女孩的五官看不大真切,但是一张素净的脸却有着大多数女孩子渴望拥有的白皙的皮肤,在长长的黑发衬托下,随着光与影的变换或明或暗,有一种恍惚的美。
于是整个下午,脑海中都在猜测着一些有的、没有的事情打发着时光。抬头看看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四点半了,又到了淘米做饭的时间。活动了一下坐得有些发麻的腿,起身离开了窗口。
风轻轻是卷起窗帘,带着淡淡的樱花的香味……
(四)
“吃饭了—”
随着我的一声吆喝,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饭厅里立刻出现了爆满的现象。“一、二、三、四、五。老二呢?”我将眼光一一扫过大家,却没有一个人回应我的询问。
好吧,不主动说是吧,我主动问总行了吧。
“孩子他爸,老二呢?怎么做好了饭菜都不来吃啊?”
“刚才还在的,也许上厕所去了。”
我的眼光下意识的投向窗外,在那个女孩常坐的长椅上,现在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坐在那里的不正是自己的二儿子吗?
“上厕所上到对面花园去了,他以为自己是条狗吗?可以在花园随地大小便吗?”我有些刻薄的话引来的却是观众的一片轻笑声。
“老二,快回来,吃饭了。”还是孩子他爸顾忌着孩子的情面,打了手机过去。
(五)
“我宣布,今后谁最后吃完谁洗碗。”看着老二走进屋,我微笑的递过去一碗饭,然后成功的看见老二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哼,敢在老妈辛辛苦苦做好饭菜之后还无缘无故的迟到,就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众人都将充满怨念的目光投向老二,不对,也不全是,在这么多人当中,就有一个人在埋头吃着饭,如果不是刚来的时候听到过他说话,也许我会以为他是个哑巴。我这个门面来来往往也不下几十个人了,见过沉默寡言的,但却没有见过这么不爱说话的,或许他真的认为沉默是金?
一直不喜欢太过浮躁的人,可是现在才发现太过安静一样不招人喜欢。
(六)
“吃完了。”第一个下桌子的人一定是他,我这里是在进行吃饭比赛吗?看在我一身油烟味的份上是不是也该细嚼慢咽,好好用心的品尝一番呢?
通常男孩会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会,看看电视,然后去洗澡,洗完澡接着看电视。但今天男孩却不是上楼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咚咚咚的下楼去了。
窗外,不知道何时飘起了霏霏细雨,看来那片樱花树到了明天就会谢的差不多了,只是这漫漫的长夜该如何熬呢?
(七)
男孩一夜没有来电话,也就是说整夜未归。
为了安全起见,院子的大门晚上通常是要上锁的,有事情回来晚了就会打电话要老公去开门。可是我辗转反侧一晚上,也没有听见老公的电话铃声响。
当天刚朦朦亮,一贯习惯睡懒觉的我却鬼使神差的爬起来,只是想打开院子的大门去看个究竟,我想我一定是中邪了,如此的不可理喻,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是为了什么?
清晨的空气好的让我连吸了好几口还不觉得满足,只是当我打开大门,果不出其然的面对着空空如也的门外的世界的时候,还是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失落感。
“这孩子,到哪里去了呢,连一个招呼都不打?”
正在茫然的时候,对面的街心花园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在一片樱花铺地的背景下,一位男孩子和一位女孩子正手挽手的从樱花树下走过。风将樱花一瓣瓣的吹到了半空中,然后很轻柔的落到了女孩子长长的发梢上。
男孩子停下了脚步,轻轻的用嘴将女孩子发上的樱花吹落。这样的画面,即使用最完美的摄像机也无法拍出那一份自然流露出来的款款深情吧!
原来有些人不是不爱说话,也不是不会表达,只是还没有碰到值得自己去爱惜的那个人,只要碰对了,就会成为这世间最美的一副风景。
(八)
就像记忆中的那些已经被时光切割的支离破碎的片段。当年,也曾驻足在樱花树下,带着那种粉色朦胧的幻想,等一个美好的未来。却被一场风雨遮断了所有的归途。当自己形单影只的只剩下樱花陪伴的时候,却豁然发现樱花也开始凋谢了,人花相对,谁比谁更憔悴,谁比谁更凄凉?
而生活,从不会为了某一个人而放慢脚步,无论快乐还是悲伤,每个人都会被时光在身后不停的追赶着,你只有努力的向前,再向前。即使并不完美,即使琐碎的让你有挣脱的渴望,可是你知道生活的本质就是琐碎,唯有在琐碎中寻找到一种平衡,还能让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无论曾经的执着,还是后来的放弃,直到现在的细水长流的生活,都不过是某段时间对某种生活方式的一种选择,无所谓对与错。如果真要分个是非黑白,那么只能怪当时的年少轻狂,以为全世界都可以被自己掌控。可一旦发现有的事情我们把握不好的时候,我们又都选择了临阵脱逃,将自己的阵地拱手送给了对手还装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咬着牙说:“这是我不要的东西。”多么的不屑一顾啊,到头来才发现除了你自己谁还有那个闲心去看你一眼呀!
(九)
哎!只有为老二留一声叹息了,刚刚情窦初开就要面对被淘汰出局的尴尬境地。想那沉迷于电脑中的儿子,刚从不修边幅的一副邋遢样子变成了一位在镜子面前晃悠的时间越来越长的臭美男,并且开始控制每餐的饭量,全方位的打造自己的形象。这样的异象出现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就是从女孩子开始出现时才有的。看来并不是所有的漂亮女孩都是红颜祸水,也可以是美丽催化物。
只可惜什么事情都是要讲究缘分的,看来老二的缘分还在路上等着他呢?
没有关系,老妈不急着抱孙子,会陪着你等到你想要的幸福的。
(十)
一丝阳光,从薄雾中穿透出来,温暖,干净,就那么无遮无掩的投射在男孩和女孩的身上,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而干净的气息交相辉映……
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的明媚而美好!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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