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潇洒的告诉那个外国男人,她厌倦了刀与叉的生活,突然忆起炸酱面的味道。她说她受不住了,满脑子的炸酱面,炸酱面……走的那天,她连头都没回,耳边一直都是他的那句话“我等你,我要给你幸福”。“幸福,幸福……”她有点兴奋,不住的想着他干净的发梢,亮澄澄的眼睛,高耸的鼻梁,洁白的牙齿……
飞机慢慢降落,她有点不惊慌,忙着补妆,一番折腾后,看着镜子中的女人气质非凡,她自豪的笑了,眼角瞬间像震后的大地般沟壑纵横,她害怕地合上镜子,闭上眼睛,又想起那年,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前认真的说:“我等你,我要给你幸福。”本来想下了飞机就去直接找他的,然而此刻她却犹豫了。
七年了,他的幸福还在为她留着么?
她选了一家很精致的小咖啡厅,透过窗子看到以前的小面馆,茶馆早已被高耸的商贸大厦替代,往日卖冰糖葫芦的老大爷也不见了。对面花店的花虽然色彩鲜艳,千姿百态,却远不及以前山野里的小野菊纯净真切。她皱皱眉头,有些心烦的低头搅动咖啡,杯与勺不时碰撞出声响。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好奇的向外张望,可爱的孩子幸福的其在一个男人的肩上,肉肉的小手紧紧地抱住男人的头。多幸福的父子,她一边想着一边轻轻地抿了一口咖啡,恋恋不舍的回头又看了一眼。她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那是他么,她揉揉眼睛,不敢确认。那消瘦的下巴已经有些圆润,薄薄的嘴唇弯出的弧度依旧那么好看那么迷人,细看却略带沧桑了,高耸的鼻梁,亮澄澄的眼睛,洁白的牙齿,还有额头上弯弯的月牙疤,那是他为了扶正被狂风卷歪了的鸟巢时,被树枝划伤留下的。
他必定是结婚了,她想,她心痛了,呼吸变得紧促,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从心底凉凉的翻滚上来,却被一种恐惧重重地压制住,抵住咽喉,不能释放。她努力地想,是哪一年,她娇气得挎住他的胳膊,白色的连衣裙在花海中漾开;她努力地想,是哪一年,他在她痴痴地望着落叶失神的时候,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把她温暖地埋进自己的怀里;她努力地想,是哪一年,大雪纷飞的时候,他抓起她被冻得通红的手不断地揉搓;她努力地想,是哪一年,他用尽最后的钱买了一碗炸酱面,推在她的面前,贪婪的看着她傻乎乎的吃相;她努力地想是哪一年,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前,认真的说:“我等你,我要给你幸福。”;她努力地想,是哪一年……然而所有的记忆像是瞬间别封住了,成了一片空白。她忍不住哽咽两声,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重重地打在木质的咖啡桌上。
她抓起皮包,想要像个逃犯一样逃走,却无意间打翻了桌上的咖啡。她看见可爱的孩子似乎听见了咖啡厅里的动静,好奇的向这边瞥了一眼,小小的脸像极了他,干净的发梢,亮澄澄的眼睛,高耸的鼻梁,洁白的牙齿……她想,是哪一年,他们背靠背一起畅想过,多年后会有个孩子,眼睛像她,鼻子像他。如果是个女孩,教给她善良温柔,如果是个男孩的话,要他优秀能干。
然而,此刻,她算什么。她开始庆幸,庆幸下飞机后没有冲动的立即去找他,幸运地逃过这莫大的尴尬。
她想笑,笑那个傻女人为什么总是朝着幸福的反方向跑,笑那个傻女人费尽心思制造了最后的寂寞。她拖住行李箱,失神的在街道上游荡,走过原来的茶馆,面馆。她多想再次摸摸他的脸颊,轻轻的问一声:“为什么没等我,为什么没为我留下幸福?”可是她连看他背影的勇气都没有。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快离开,没有那个地方比这里更让人落寞尴尬了。
太阳懒懒的撒完最后一缕余辉,把他和孩子的影子渐渐拉长。可爱的孩子突然认真地问一句:“叔叔,都说男孩子长大了都会找个好姑娘结婚,可你为什么不结婚呢?”他笑了笑,眼泪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却又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硬吸回去了。他一字一顿的告诉孩子:“因为……叔叔,在等一个人。”男孩似懂非懂,挣脱着从他的肩膀上下来,与他并排着走。男孩沉默不语,不知道什么鸟,在树枝上顿了一下,便远远地飞了,飞到哪里去了呢,谁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只无名鸟渐渐的缩成小小的黑点,融进了略黑的天。
编辑: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