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合阳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村子三面环山,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唱着小曲日夜不停的从村前流过。记忆中我的童年是这样度过的,伴着一群小伙伴在那条小溪中光着屁股摸鱼,打水仗,上山采药,采摘野果,上树掏鸟窝,弄得小鸟叽叽喳喳乱飞乱叫,我们却乐得笑翻了天。至今回想起来,心中还对童年充满了无限的怀念和留恋。
春天来了,经过漫长严冬后的春天终于迈着轻盈的脚步光临了小山村。大地复苏了,冰冻的泥土开始融化,踩上去松松软软的,地里的小草儿也赶着趟儿似的从土里争先恐后的挤了出来,为多姿多彩的春天增添一份色彩,凑一份热闹。漫山扁野的迎春花儿开出黄色的小花儿。山坡上,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杏花,洁白的梨花这边一棵,那边一株,不甘示弱,争奇斗艳,招来无数的蜜蜂蝴蝶嗡嗡的飞来飞去,往来于花丛之中。河堤边上,毛茸茸的柳絮如天女散花般随风飘荡,榆树上那一串串鲜嫩黄绿的榆钱和洋槐树上那晶莹透白的甜甜的槐花便成了我们这些馋嘴的小碎娃们口中美食了,那时在一根竹杆上绑上一把镰刀,将榆钱和槐花勾下来,带回家去母亲伴上面粉,在锅里一蒸,出来后浇上由辣椒、葱、蒜苗和醋做成的汤汁,吃起来那味道真是太香了,直到现在每次想起来,那种味道依然在舌尖泛起,令人垂涎三尺,犹如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夏天来了,端午节也到了,我们挎上大布袋子钻进对面山沟那一大片芦苇荡里采摘棕叶,光着脚丫子挽起裤角,在清清的河水里淘洗干净,回去后家人便开始包起棕子,炸起酥软香甜的烫面油糕。端午节早上家家户户都准备了一盘棕子,带着小孩来到小河边,将棕子投入小河,大人们还对着小河念念有词,大意是让那些鱼虾之类的水中之物多吃棕子。那时候小,不知道家人为什么要这样做,等到读书后才知道那是为了纪念春秋战国时楚国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后来到了广东,每年岭南人喜闻乐见的端午节寒龙舟便成了我乐此不疲的节目。再过去就是七夕节了,七夕节早上一起来,村里的男人们在打谷场上搭起一个棚子,婆姨们大姑娘小媳们便忙活开了,她们用稻草扎成牛郎织女王母娘娘的样子,给她们穿上从各家搜集而来的只有走亲戚赶庙会时才穿的新衣服,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就高兴的在大人中间穿来跑去,做一些诸如跑脚叫人拿东西的小活儿。晚上各家的女人们便端着各种爪果摆放在牛郎织女面前,磕头烧香。大人们说那天晚上坐在葡萄架下可以听见牛郎织女相见时的哭泣声,于是在夜深人静时,就缠着大人铺张凉席在葡萄架下竖起耳朵听着,直到睡着。最让人回味无穷的是,夏天里我们这些小孩子们一整天几乎都是在那条小河里泡着,抓鱼,摸虾,捞蝌蚪,从河泥里挖贝壳,小河里似乎总有说不完的乐趣,玩着玩着总会忘记回家,以至于时时有大人们站在门前的土坡上,扯起嗓子呼喊着阿毛狗蛋儿回家吃饭。
金色的秋天来了,丰收的季节到了,看着金黄的丰收成果,家乡的人们一个个眉开眼笑,乐开了花。园里的果子熟了,萍果笑红了脸儿,核桃褪下了皮儿,石榴裂开了嘴儿,冬爪披上了白沙,茄子长满了紫袍,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腰,紫红的葡萄和鲜红的柿子如一串串玲珑的玛瑙一样挂满了枝头,山坡上被霜打过的树叶红彤彤的,象给山坡披上了一层火红的绸缎被子。漫步田间,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阵的果香熏陶得人胃口大开,我们这些小碎娃们的肚皮也被各种爪果撑得圆鼓鼓的。
冬天到了,花谢了,草枯了,树叶落了,整个小山村显得比较荒凉,太阳没有了往日了光彩和炽热,懒洋洋地照着大地。下雪了,早晨站在门前,眺望对面山上,白皑皑的一片,银妆素裹,妖娆无比,树枝上也挂满了细长的亮晶晶的冰溜子,如一根根玉棒似的在太阳的照射下格外刺眼,小河也失去了往日的流水声,被一层厚厚的冰封住了。这时候,我们这些顽皮的孩子们穿着厚笨的棉衣,戴着棉帽棉手套,如企鹅般一样迈着蹒跚的脚步,在冰面上又开始了尽情的玩耍,时不时有人在滑溜溜的冰面上摔了个四脚朝天,或被人偷偷将一块冰渣子放进脖子里而冰得疵牙裂嘴哇哇大叫,引得伙伴们一阵阵开怀大笑。记忆中那时候的冬季比现在冷多了,每年我都会被冻得脸烂手烂,所以早上去学校时每人都会手端一个小火盆,里面放着夜里烧好的木炭,到学校里一边读书,一边烤手取暖。待别有趣的是,课间休息时,小伙伴们便从口袋里拿出黄豆来,埋在火盆里的热灰中,一会儿便噼哩啪啦的炸开了,忙从灰中扒出来,顾不上吹掉上面的炭灰便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那时候我们美名其曰“火爆黄豆花”。冬日的小村多少显得有些安宁,特别是冬天的雪夜,那宁静得让人产生出一种恐惧的感觉来,小孩子们就盼着快点过去。
进入腊月,快要过年了,孩子们就更加兴奋了,每日数着手指头盼过年。家乡有腊八节吃面条的风俗,那时候每逢腊八那天,孩子们每人端着一大碗面条,聚集在村头歪脖子枣树下,边吃边唱着家乡的儿歌:冬至的馄饨腊八的面,腊月二十三,桌子板凳往回扛,腊月二十四,老师不管学生的事,腊月二十五……还有几个小伙伴用筷子敲着空碗打着节拍。腊月二十三还是灶王爷上天的日子,家里大人便将一个用糯米做成的粘粘的糖包子放进灶里,是要把灶王爷的嘴巴吃得甜甜的,好上天后在玉皇大帝面前多说甜言蜜语,也就是那天灶头上就贴出“上天言好事,下界报吉祥”的对联来。
过了二十三,村里的男人们便开始了杀猪宰羊,所以便有一声声撕心肺裂的猪羊的嚎叫声不屡屡传来。杀猪的场面永远少不了孩子们,当屠宰者手中那尖尖的屠刀扎进猪身体时,有的人吓得双手捂住了耳朵不敢去看。鲜红的猪血顺着刀口沽沽的流进接血的盆里,渐渐的猪便不动声色了。烧水烫毛拔毛,一切工作做完后,一头裸体的大肥猪被倒挂在撑起的木架子上,开膛了,孩子们争着去抢被割下来的猪膀胱,抢到手后,挤去里面的尿液,拿根细细的竹筒往里面吹气,吹到西爪大时再用根绳子扎起来挑在木棍上提着满村子跑着玩着。女人们开始打扫屋子,房间里的柜子箱子等所有东西被搬出来放在院子里,待清扫完后又一一搬回去。接下来便是准备过年的吃的,每家都会蒸好几百个白白的馒头来,足够正月一月里吃。三十的晚上,全家人坐在一起,那时候村里还没有电,电视就更不用说了,只有边吃着爪子果子之类的小食品,等待着新年的来临。
一到午夜零时,鞭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响彻云霄,直到天亮了仍有零星的炮竹声在山村上空回荡。天亮之后,穿着新衣服的孩子们先给自家的祖宗磕头拜完年后,便跟着大人们走家串户去给乡亲们拜年,人们见面都是双手抱拳:恭喜发财。我们这些小孩子们更是手舞足蹈,不仅有压岁钱拿,还有各种小食品吃,一上午下来身上的口袋装得满满的,那时候真想天天都是那样度过该多好呀!
一个正月里,家乡的人们都在欢乐的气氛中度过,元宵节吃元宵,挂灯笼。过了元宵便敲锣鼓,唱大戏,摆社火,热闹非凡,各种娱乐五花八门,纯朴的乡亲们久久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中,尽情的歌着舞着,欢庆着一年的辛劳和丰收!
自从外出后,因为种种原因,我已经有好几个春节没能在家里过了,每年的三十晚上,我都会站在房间外的阳台上,遥望着遥远的北方,想起小时候在家过年的情景来,虽然人在外边,可我的心儿早已经飞回了家乡,飞回那个生我养我的故乡,看看那一张张亲切的脸,那一片片熟悉的散发着清香的黄土地,那条不知流了多少年的令我留恋往返的清清小河,那一幕幕的童年趣事,如一瓶尘封已久醇香的陈年老酒,让我回味无穷,又如电影一样,时时在我的眼前掠过,令我终生难忘!
什么时候我再能回家乡过一个欢欢喜喜的新年呀?我盼望着,盼望着儿时过年的情景能让我再次重温,再次体验!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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