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和阿丽结婚五年了,还喜欢做一些小孩子的游戏。晚上躺在床上,脸对着脸,一个人用一只手攥住另一只手的手指,只露出五个圆圆的指尖,让另一个人来找中指。找对了,刮对方一下鼻子,错了,要被对方刮一下鼻子。阿丽输的时候往往要耍赖,把身子转过去,让阿强刮不到她的鼻子。阿强说一句“又想耍赖了是不是?”突然把两只手伸进她的腋窝里,阿丽回过头来,也把手伸进阿强的腋窝。于是,两个人的笑声像两只皮球一样在房间里欢快地跳跃起来。他们需要让屋子里经常充满这样的笑声,要不然,屋子里会显得很冷清。
五年前进行婚前检查时,查出阿丽患有一种血液病。医生告诫说:“这种病千万不能怀孕,否则极易引起大出血,有生命危险。”五年来,他们一直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他们的两只床头柜里,一只装着一盒盒的安全套,另一只装着一瓶瓶的避孕药。
五年来,两个人一看到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夫妻纷纷抱上了可爱的小宝宝,心里就想着他们也应该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但想起医生的告诫,又只得一次次作罢。
阿强是搞测绘工作的,长年在外地作业,每次阿丽送阿强出野外,都会给他买一大堆小食品,隔着车窗说:“多吃饭,少抽烟,干活别玩命。”听起来就像是对待一个大孩子。阿强在外地,每星期都会给阿丽打两三次电话,每次都要叮嘱阿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注意身体。那口气,仿佛是在对一个孩子说话。
阿强在家时,两个人每天晚上都会去公园散步,遇到蹒跚学步的孩子,阿强看得发呆,阿丽也看得发呆。晚上躺在床上时阿丽就说:“医生说的是‘极易’,没说是一定。”阿强叹口气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于是他们只好把对孩子的渴望又一次深深地埋藏到心底,继续做他们找中指的游戏。
双方的父母急着要抱孙子外孙子了,两家时不时地会对他们说一句:“到时候了,还等什么?”阿强总是低着头说:“不急,不急。”阿丽红着脸说:“我们心里有数。”老人渐渐地就不再问,只是默默地独自叹口气说:“这两个孩子,搞不清到底是咋想的。”
好在两个人并没有因为孩子的事闹过什么矛盾,阿强从未怪过阿丽,阿丽也越发地体贴阿强。他把她当成孩子,她也把他当成孩子,两个大孩子就这样在儿童的游戏中打发着二人世界的时光。
一天晚上,出了三个月野外的阿强回到了家里,上床时阿强打开床头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阿丽拉着阿强的手说:“没关系,我吃药了。”不久,阿强又出了野外,这一去就是两个月。
这天,阿强突然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让他火速回家。路上,阿强以为是长年生病的父亲出了意外,当他跑到医院,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阿丽。
阿丽的脸惨白如纸,妈妈告诉他,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听到阿强的呼唤,阿丽勉强睁开眼睛,羞涩地笑了笑说:“我想给你生个孩子,结果,还是没有做到。”阿强的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哽咽着说:“都怪我,我那天回来时本来买了,却没拿出来用。”阿丽吃力地笑了笑说:“不,柜子里的东西是我藏起来的,我故意没有吃药,我听到你几次说梦话时喊了‘宝宝’……”
阿强扇着自己的耳光说:“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阿丽摇了摇头说:“真的不怪你,我自己也想着能做妈妈。”阿强抓着阿丽的手,哭成了泪人。
阿丽轻轻抚着阿强的头发说:“听话,别哭,让我再找一次你的中指吧!”阿强含着眼泪,用一只手攥住另一只手的手指,泣不成声地说:“找吧!输了,可不许耍赖。”
阿丽睁大了眼睛,吃力地看了看,伸出一只手按在了阿强的中指上,断断续续地说:“松开手,看我找的对不对。”阿强松开自己攥紧的手指,阿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一只手指弯曲着,伸向阿强的鼻子,阿强把鼻子凑上去,闭着眼等着阿丽来刮。
阿丽的手指在阿强的鼻尖上轻轻掠过,如一片羽毛般飘落在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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