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战友,会联想到硝烟、炮火,而我要说的与它们无关。16年前,一群傻丫头汇聚到了名曰某部队的小分队,在那儿编织了她们的纯真情怀和少年心事。青苹果似的16名女兵个个光鲜、可爱。而鹤立鸡群的是一个叫馨的女兵,长着一张酷似林依莲的成熟魅力脸,冷艳、妖娆、不羁、张扬、颓
废。常常涂着紫色口红,穿着宽大的男式军装在院子晃来晃去。也只有她是我们部队内唯一敢用口红的女兵。
部队的纪律严格严明,特别是首长们把丫头片子看得生紧:不准无事外出、不准穿便装、更不准和男兵单独相处。“法西斯”的压抑哪能阻挡青春的狂热骚动,就在大家偷偷传纸条互表爱慕并乐此不疲时,馨却一针一线织起了毛背心,还一遍遍唱着那首《背心》“只能心连心,不能背靠背”。随后,那件背心出现在众多女兵心中的“白马王子”身上。常常,她会在宿舍高举某某男兵递给她的纸条,将他们胆怯羞涩的心蹂躏一番,并随手扔进纸篓,高傲又引起无数男兵竟折腰的她,惹得众多女兵咬牙切齿。
常常她会犯些小错误,被点名批评甚至关禁闭。每次她都不以为然,屡教不改。从禁闭室出来,一群男兵把买好的鞭炮点燃,庆祝。记得一次,保卫科长因“教育”她时拉扯她的衣服,不甚胸罩带掉落,她尖锐、高亢的骂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女兵大楼。平日里女兵们恨透了这位“黑煞神”的保卫科长,这一次,馨终于给大家出气解恨了,当然,最后,科长用三天的禁闭招待了她。
只是在某些深夜,大家入睡后,她睁着空洞游历的双眼,一遍遍倾听一盘录制的吉他磁带。那时我习惯晚上看书,这一切看在眼里,体会着“她比烟花还寂寞”的句子,那个吉它手是一名军人,只是当时在千里之外劳改。
那个特别寒冷的冬天,雪一直下。传来馨摔倒胳膊骨折的消息。她闪烁着狡黠的明眸掩饰不住喜悦:我要请假回家休养。她是为了实现心愿她自残的!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她悄悄地爬上我的上铺,告诉我她要去看望她的吉它手。至于怎样请假,她自有办法。看着胸前挂着石膏绑着绷带却神采飞扬的她,我的心很痛很痛,这个为爱而义无返顾的女子啊!
临复员,她交给我一个纸盒:希望有一天你把我写进你的小说,你是懂我的。盒子里是那个吉它男孩给她的所有信件:缠绵悱恻、哀婉凄美,还有一手漂亮的钢笔字。
女兵们复员后,工作、恋爱、成家、生子育女各自忙得不亦乐乎,当初的纯真少年俨然平庸成幸福小女人。战友之间频繁的联络逐渐稀疏,只听说她也结婚了,丈夫不是那个吉它手。
2004年秋,西安战友筹办战友聚会,这时我才问起:馨来吗?他们缄默后说:她已经不在了。一年前,得知丈夫有了外遇,她在他们相识的咸阳服了两瓶安定。爱情至上的她,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姿势,最终扑向死亡。死亡是完美的结局,丈夫终于永远属于了自己。
又想起馨期待自己成为我笔下的主人公的愿望。莫非,她早就有了预感?
关于她的回忆片段,支离破碎、清晰刻骨,我却无法将她们串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此刻,也是第一次,我为她写下了不成行的文字,“八一”将至,我为她买了盆鲜花,置放在案头,我为她心祭,但愿在阴冷的那边,她还会像少年时那样,潇洒不羁,如一只彩蝶飞来飞去。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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