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渐紧

　　一、岁末的天空

　　凛冽的北风似天空抛下的无数把匕首，一下一下地刮得人的脸生疼。而当它经过身上时，又更象是天空狠命甩下的软鞭子，在不可游说的韧性的霸道中随时可以抽走你的体温。我用双手裹紧了外套高高坚着的衣领，发现满天的乌云似一床柔软的大棉被，也把天空捂得严严实实的。忽然间，云层有了一丝动静：它居然裂开了。躲在云层后面的太阳象一只在盈盈蛋清中轻漾着的蛋黄，被裂开的蛋壳磕破了,新鲜而澄黄的汁液溢了出来，有几缕挂在裂口上，把云边渲染得光彩夺目。

　　这一抹光彩借着风力，很快地往云的外围晕开来，但只是晕了那么一点点就停止了。几小片被染上了粉红的云如一位羞怯的姑娘沾了点薄酒，因不胜酒力而粉面微醺。又似几片花瓣架不住了春风的诱惑，从蓓蕾的肩膀上小小翼翼地抬起头来，露出一脸的羞色，不知该不该提前把春色泄露，却又不知该向谁诉说，因忐忑不安而惆怅满怀，却欲说还休。

　　这几缕外露的阳光把灰暗的云天撑开了一个小口，象一罐装着蜂蜜的灰瓦罐的入口，里面似乎装满了金黄色泽和醇香稠密的蜂蜜，吸引着如熊一般贪婪的我们。我们急切地需要一方晴朗的天空，一长段的薄日温婉的天气，才可以把心安下来，在浑浊的尘世间精心地酿造一份依然清明的心境。

　　当我拐了个弯，往路的另一个方向走去时，却发现掉入了另一种氛围里：前方天色阴沉，那些云似乎被风吹得鼓了起来，膨胀的体积一触即破，它们在一点点地向地面逼近。

　　正是岁末时节。“新的一年”象个年轻的姑娘，穿戴整齐了，站在路口的站牌下，等着岁初的早班车来把她接走，来人间游历一番。

　　二、岁末的人间

　　不管天气是如何的阴晴不定，刚刚苏醒过来的早晨终归是新鲜的，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随时都会下起雨来的早晨。空气很有张力，在空气的缝隙里，可以窥见雨的影子。

　　在满大街熙熙禳禳的人流里，注意到民工模样的一个人。她站在路边卖烧饼的小摊前正买着烧饼。那是一个身板结实的妇女，可能刚干完活吧，红扑扑的脸上冒着热气，象一个刚出炉的馒头，气色非常健康。北方的烧饼做得很厚，有浑圆的边和焦黄的皮。和她散发着活力的身体一样，烧饼正腾腾地冒着热气，估计香气也会是那么的浓厚吧。只需用眼睛，我就能看得出来；只需用心，我就能感受得出来。

　　只见她接过两张厚厚的饼，也不要袋子装，一边手拿一个，笑盈盈地，往中间一拍，象两只大手掌“啪”地拍在一起，响了个干脆的清音，似乎在为新的一天伊始而鼓掌、而欣悦，那些香气便也跟着四处飘散开。看她的样子极开心，似乎只要吃饱、穿暖，再加上身体健康，她就无所求了。我被她饱胀的热情给完全地吸引住了，似乎她脸上的笑容是一个漩涡，把我的视线深深地吸了过去，而无视其它的存在。谁敢说她没追求？她在追求心情的愉快。当人们无意间随着阴天而脸色沉郁的时候，她却用心灵的阳光来照耀自己。精神上的自我愉悦，不是一个很高层次的追求吗？其实一个健康的心灵，应该是一个人一辈子最大的追求。其实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心的舒坦吗？我们终日奔波、忙碌，甚至有些人绞尽脑汁地损害别人的利益，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却美之名曰“追求”。不是的，真正的追求不是这样的。既然人生的最高目的只是心灵的充实和舒坦，那么，我们为什么要舍本逐末，玩“曲线救国”这样的把戏呢？请放下手头的事情，先对自己微笑一个吧，在你的脸上绽开笑意的涟漪，在你的心湖里打捞起孩童般纯真的记忆。

　　给自己买了件新上市的春装。很醒目的黄，极舒适的面料，很贴身的剪裁。新衣在身，象被施了魔法一般，整个人似乎也变得新鲜了，如一棵终于摆脱了枯枝残叶的树，一夜间冒出满枝头的嫩叶子，那个心情好啊，笑意象电流，是从头通到脚。连熟悉的心跳声也变得鲜活起来，扑嗵扑嗵，极有乐感地跳动着。我能感觉得到朝阳在跃出海面前，一次又一次充满欢欣之情的跳跃，我闻得见那股子鲜红鲜红的热情，它即将铺开的霞光万丈让我感觉自己时刻都能飞起来。我愿是一根细细而有韧性的腾蔓，攀缓上心情的大树，借它招摇，靠它明媚。

　　单位的年终总结可以不写，因为那都是废话一堆，是给无所事事的领导当报纸看的。但直抵心灵的写作却不可停止。我常常想，万一有哪一天我与灵感失去了联系而不再写作，没有关系，因为我已经超然于写作之外，真正进入生活中。抹去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象，生活或许会实在许多。没有了美丽肥皂泡泡在眼前飞舞着恍惚视线，我会更专注于那只与云嬉戏的雀儿的身影！

　　春天的心绪到底是藏不住的呵。一夜之间，大地成熟了，长上了一层葺葺的绿胡子。那些短短的胡茬把青色的蚱蜢扎得一蹦老高。鸟儿扑愣愣地飞过，把啼鸣散落一地。到了夜晚，萤火虫儿打了灯笼到处寻找，偶尔发现一两朵纤细的草花，便疑心那是从鸟儿清脆婉转的嗓音里开出的花。

　　三、岁末心情

　　把喧闹了四季的枝丫修修剪剪，美好的心情也该发芽啦。把该长的叶子长出来，把该舒展的枝条舒展出来，然后等着收割阳光和雨露。

　　我抖了抖身上覆盖着的阴云的影子，发现自己渐渐地朗润起来，并且以一座山的姿态，矗立于这岁末年尾。作个坚实的感叹号吧。不管快乐抑或痛苦，都过去了，都在这大大的感叹号的重锤之下，粉碎了。

　　早上的寒意已成过去， 临近黄昏，淡淡的阳光，软软的风；匆忙的脚步，闲逛的人群；每一辆车载着关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奔驰于滚滚尘土中，每一个人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情绪变更着街上的风景。我缓步走在这岁末的街上，与每一个人擦肩而过，与每一段故事擦肩而过，与每一颗时光的浮尘，擦肩而过。

　　喜欢在这样的天地中，听激扬的歌曲，比如《自由飞翔》。不是想飞翔，老天没有给我注入热情澎湃的血，所以没有振翅凌空一览众山小的激情，只是觉得在这样淡淡无情绪的空气中，需要热情一把自己的思想，努力绽放出岁末的最后的灿烂。

　　人的一生中，有什么是不想错过，有什么是必须错过，又有什么是不得不错过的？

　　空气中攒了密密的水珠，泅湿了路人的衣裳。心如果如水珠般透亮，人或许可以活得潇洒自在些．只是，人不是水珠，又怎么能知道水的沉重呢？

　　象一条鱼游在水中，我游走于湿润的空气中。身边飘过无数的人影，似袅袅的水草，在以自己的方式抖动，或舞蹈着。我对于其他的人来说，也象是一棵水草，舞动着自己的舞蹈，飘摇着自己的心绪。

　　北海的春天，是个落叶与繁花并存的季节。到现在，叶已落尽，而繁花正似锦。

　　看过大把大把细碎的落叶在风中舞着旋转着悠悠落下的情景，漫天的叶子，好美。我会停了车在半道上，一片片地把落叶端详，想像它在风中是轻松，抑或是沉重。

　　而现在，满目翠绿。

　　曾经的心事，就当它是装点枝丫的绿叶或花朵，或许，是一只蝴蝶，曾经历了破茧而出的痛苦，随风降落尘世间，翩跹过千山万水，穿越春夏与秋冬。

　　四、年的气息

　　风声渐紧。是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年拍拍衣襟上的尘土，拾掇拾掇，准备上路了。它备好了一箩筐的烦恼，另一箩筐的喜悦，用思想的扁担挑在坚实的肩膀上，让它们在人间各自寻找有缘人。它的大脚一步就迈进了年关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