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关于青春和暗恋的记忆,也许清涩却非常美好。
第一次见到宁是在实习的医院,高高瘦瘦的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不禁让我想起穿着长袍马褂的古代书生。我那时正在妇产科实习,看到他被老师领着有些腼腆的笑容,心中忽然一动,好像清风吹过湖面,就那么起了一层涟漪。
我们一般实习的小护士很勤奋,晚上也来到科室练习肌肉注射,宁是医学院的大学生,他们更多的是给病人开药、手术,对于注射和输液之类却并不精通。晚上的时候,他们几个医学生就跟着我们学打针吊水,宁跟在我后面,我告诉他打针时主要是手腕用力,他就比划着甩动手腕给我看,现在想来,他的动作和笑容好像还在我面前浮动。宁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一双修长的手很灵巧,老师们都说他将来要在外科做手术的。
我们住的宿舍是连在一起的平房,中间只隔着几间房子,每次上下班我都会从宁的房间门口过,时时见他落寞的样子,我一直奇怪他为什么还会忧郁,在我眼里他是那么完美优秀。很多年以后,一个好朋友问我对他的感觉,我说一句“孤独的让人心痛的表情”。是的,每次见他我都会想起这句话,我确定他内心里一定有不易察觉的忧伤,那种孤寂的表情也让我忧伤。
宁喜欢打篮球,每每和他们同学打完球回来,总是神采奕奕,而满身是汗的他见到洗衣服的我总是随意的拿起我的肥皂洗手,笑笑的看着我,也许那只是一个兄长对小妹的随意的关怀,可对于我却有了特别的意义,想着他每次掠过的目光,微澜的湖面开始刮起了阵风。
我决定给他写封信。我们宿舍是几个快乐无忧的女孩子,平常除了上班,就是在一起逛街聊天、吃零食。我那时已经开始发胖了,却还是食欲狂好的整天吃零食。晚上我喜欢躲在帐子里看小说,在虚幻的爱情天地里我昏天黑地,对帐子外宿舍的同学谈了几任恋爱全然不管。我是个狂热的文学青年,从儿童时代期就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作家或者诗人什么的。我想要让宁真正明白我的心思,最好的方法就是诗歌了,这样既含蓄又优美。
想象的过程总是很美好,真要给他写的时候,却又紧张又害怕,万一他要是不领情该怎么办?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我终于在宿舍无人的时候将信寄出。诗的名字叫《绿梦》,现在我已经记不起来诗的具体内容,遗憾的是当时也没有抄录。“我的绿梦 是否安然”这是诗的结尾,也是我记得的仅有一句。那是一首非常美的诗,恰如其分的代表了我的青春,我的梦想。
在诗的结尾,我用英文写了我名字的汉语拼音的前三个字母,我想他看了一定会猜到是我的。在信寄出的开始几天里,我紧张的观察着宁的反应,并且避免碰到他。就在本院,那封信应该一天内就会收到的,可是他像往常一样,看到我也还是笑笑,只是我仍然看出了他目光中的异样。很多年过去了,我想当初我是自作多情,而对于他是否真的收到过那样的一封信,我感到怀疑,我甚至想到也许是邮递员遗漏了那封信,也许是他同学没将信给他看,也许……
人生有着这样那样的也许,原本以为实习结束后,我们就各奔东西,永远不再见到。可是我们又在这实习的同一家医院工作,其实在实习就要结束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宁会留在这里,但在操场见到他的那一刻,我仍然感到惊喜!从此我喜欢去操场,希望在那里能够见到那张清俊的面孔。宁没能如愿的进外科做手术,而是当了一名心血管大夫,我想他一定很失落吧,不过他依然干得很出色。
工作后的我们变的很陌生,连见了面话都很少说。我开始经常见到他的女朋友,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子,还在医学院读书。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心中的梦开始破碎,一个丑小鸭一样的小护士怎么能和一个漂亮的大学生相比呢?我忽然变的自卑起来,在医院尽量避免碰到宁,甚至不再正视他和他的女友。
工作之余,我忙着自考和看小说,那是我痛苦心灵的慰藉,在书中的美丽爱情中我可以忘却心中的忧伤。两年后,宁的女友也进入这家医院工作,我想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我也开始恋爱了,迷蒙的我面对的其实是我并不爱的一个人,我终于和那个人分手,我开始慢慢的瘦下来,身边的人也说我越来越漂亮了。
考研的政策越来越放开了,工作八年后我想换个环境,于是尝试着报考研究生,是我喜爱的文学专业,我很幸运的被我所在的这所城市的一所师范大学录取。我辞了职,安心的去读书,在医院的最后一段时间,我竟然常常的碰到宁,我们又熟悉起来,见了面总是微笑打招呼。宁的爱人在我之前一年考上外地的研究生,他也正在努力的考,每次总是专业课很高,英语过不了线。幸运的是,在我读研二的时候,他终于以最高分被南方的一所综合性大学录取。
在他上学前夕,我因为表弟有心脏病去找他看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他,其实有很多医生都可以看的。他很热情,我们在一起聊起了研究生生活,原来我的导师的导师,现在文学院的泰斗就是他爸当年的大学老师,他们曾在一起蹲牛棚,感情很深。我忽然想到有一次他爸站在医院的废墟上滔滔不绝的精彩演讲,完全不像一个精神错乱的人,而是一位才学渊博的文学家。我也记起了宁当年的忧郁目光和落寞神情,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不过现在的他是快乐的,满怀憧憬的。
今天的我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宁也该结束他研一的生活了,他在学校里一定还是那么优秀。在另一个城市的星空下,不知他会不会如我一样,想到些许往事。宁的爱人在他读书的城市工作,他以后一定也会留在那里。那个南方遥远的城市我还没有去过,有机会我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编辑: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