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一天午后,没有风,没有云,院子里闷热闷热的。
我正在上房看电视剧《闯关东》。突然,听见女儿在院子喊“爸爸,桃树死了,桃树死了!”女儿的喊声急迫而痛惜。我疾步跑到院子前面的桃树跟前。
炙热的阳光下,女儿用手抚着那晒焉了的桃树枝条,满脸的痛苦。院子里静静的,墙根下一丛丛五颜六色的太阳花,怎么看也像一滴滴眼泪;厨房前那高大的老榆树,像仁慈的长者,苍老的枝条禁不住死别的痛苦痉挛着;小虫儿也不声不响。大家都沉浸在悲哀之中,为朝夕相处的桃树致哀送行。
准确地说,桃树并没有死,死了的只是桃树的一枝枝条。
桃树的枝干一米多高,上面分三条枝条。两年前它就开始结果,桃子虽不多,味道却非常甜美。今年早春,它像早有准备一样,还是寒意料峭的日子,就蓬蓬勃勃地绽放了一片绚丽,一树灿烂。小小的院子里,蜂蝶与落英齐飞,一面与桃花一色,春意盎然醉人。
桃树长在东墙下,两枝向墙一边,一枝向外。也许是为了人们摘桃方便,向外的一枝上桃分外繁多。绿色的小桃像一串串翡翠,把细细的枝条压得弯弯的。
六月天,夏日的热风把青绿的小毛桃出脱得发白发亮。一天清晨,我正在院子散步,突然发现那枝被压弯的枝条, 因为桃子日益长大,从树干的分叉处劈开了两三寸的一个裂口。裂口分泌着许多豆粒大的胶汁物,像眼眶里含着的一汪泪花;劈开的伤口白生生的,像裸露的断骨。裂口下方仅有指头宽一绺树皮连着主干。我急忙找了一根“丫”字状的干树枝,从下面撑起了那压裂了的枝条。然后用布片和绳子包扎了那劈开的伤口。怕风雨侵蚀,我又用泥巴糊住了包扎了的布片,向外科大夫那样用石膏绷带严严实实地将断裂处保护了起来。
几天后,那断裂的枝条竟大难不死的活了下来。就凭借那指头宽一绺树皮,把地下的营养送给那一串串未成熟的桃子。
半个月后,桃子开始成熟了。为了减轻枝条的压力,我每天都要到桃树前看看,及时摘下那成熟的桃子。五六天后,那枝条上只剩一个没有成熟的桃子,望着那如释重负的枝条,全家人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又过了两三天,直到今天上午,那个像小儿子一样赖着不愿离开母亲的桃子终于成熟了。
谁会想到,就在我刚摘了那个赖桃子不到一个小时,那断裂的枝条就死了……
看着眼前刚刚死去的枝条,我百感交集。一枝生命垂危的枝条,为了那些需要它滋养的桃子,竟奇迹般地将生命延长到最后一个桃子成熟的一刻。默默不语的桃树,在生死关头,坚守着生命的责任,大爱无言。
我重新认识了曾经熟视无睹的小花小草,小虫小鸟,比起人类,花木虫鸟属简单生命,然而责任和爱比聪明的人类更纯粹。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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