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念伟大祖国建国六十周年之际,回忆我于建国初期在京学习一年多的美好岁月,心情激动,终生难忘。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在陕西澄城县供销联社担任秘书。1954年暑期,我参加了全国供销总社干部学校(简称中央合作干校)的新生考试。很幸运,没过多久,省上寄来了录取通知书。八月底前我和陕南一位同志从西安乘火车赴北京报到。一路上车窗外的山川、河流、平原,各地风光,倍感祖国山河壮丽。我这个第一次从穷山沟走出来的乡下娃,头脑里一下子开阔了许多。
到京后,从前门车站下车,遂坐人力三轮车赶往干校所在地——西四大街大红罗场豹子胡同。途经天安门时,两旁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和“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的巨幅标语和古老宏伟的建筑映入眼帘,庄严肃穆,令人振奋。当我们来到校门口,接待我们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青年,原以为他是学校的工作人员,后来才知道他叫陶道开,四川籍人,是我们是班长。来校前,我得过一场急性肠胃病,身体很弱,这位同志帮我扛着很大很重的铺盖和行李包,我十分感激,内心顿时生出一种温暖、快乐的感情。
新的学习开始了
中央合作干校窗明几净的教室、宽敞的礼堂、整洁的宿舍、干净的餐厅、宽阔的操场、小卖部、医疗室、理发室等各种学习、生活和服务配套场所一应俱全,而且配置的非常合理。加之,正式开课前,通过班、组及各种渠道,对学习、生活的安排很是妥帖周到,由于学校精心管理、热心服务,我们学员只有安下心来,认真地学习了。
那时我们的校长是由全国总社主任程子华兼任。主持工作的是副校长李健文老师,他中等身材,健康、精神、干练,常给学员讲话、讲课。他知识渊博,讲课联系实际,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讲到精彩感人之处,课堂里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深受同学们的尊敬。然而,在二十年后的1974年,我在一次偶然的场合(渭南地区的贫下中农管理商业会上)见到他,沉闷、木讷地坐在台上,一言不发。散会后我找到他说,我是你在合干校的学生,他只会心地笑笑,没有多说什么,我理解大约是才恢复工作,心有余悸吧,或是只叫他参加会议,不安排发言,这是后话。
那时学校设置的班级有理论班、生产班(手工业管理)和供销业务班,我分在业务班,统称师资班(为省干校培训师资),学制一年半。课程设有中国革命史(以毛选为主线)、马列主义基础(以《联共(布)党史》为主)、政治经济学和贸易组织与技术等几门业务课。学习方法是老师在堂前宣读讲稿,同学在下面紧张速记,一堂课下来手指手腕都发麻。下课后对补笔记、阅读引文的原文、看指定的参考书、找辅导老师解答不明白的问题,还真紧张得很。光对笔记就很难,因为老师口音、快慢不一样,有的课大家记得都很差,对起来就很费劲。记得第一堂课是杨连保老师主讲的中国革命史,这门课比较好学,除老师的口音清、语速慢外,内容有的也多少听过,好懂好记,其它课的内容陌生,记起来特别吃力。同学们就不断地简化或用符号代替,如中国工人阶级写成中—工,马克思列宁主义写成马—义等。经过约两个多月的学习,初步摸着些规律,就显得轻松多了。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值得一提,刚开学不久,学校要求每个学员作一周自学计划,目的是想了解大家对各门课的用时,我当时对政治类放的时间多一些,对业务课的时间相对少一些 ,这下引起了教务处的重视,找我谈话,指出业务干部学业务少了。我虽然立即纠正,但思想并未完全想通。因为我们学的都是苏联教材,没有结合中国实际,后来不少同学有意见,分管学校教学的总社副主任孟用潜也多次来学校研讨教学改革。学校还时不时请来总社的司局级领导来做报告。印象比较深的是农副局的张越霞(博古夫人)局长,曾给我们讲课,她讲得很好。再后来老师讲贸易经济,讲完苏联的,同学们一致要求讲我们国家的,他们一边编写教材,一边讲课,讲完了还印发了一本叫《中华人民共和国贸易经济》的讲义。
听名家做报告
在这段时间里,我感到当时的学风很浓,对干部的教育抓的很紧。学校除注重校内学习外,还在北京图书馆给我们办了借书证,每遇图书馆举办学术报告会,都设法弄来听讲券。我回忆先后听过的报告有:哲学家艾思奇的演讲;水利部专家张含英副部长关于治黄的报告;作家老舍关于文学与语言的报告,现在还能记起他讲“推敲”二字的典故,讲解唐代诗人王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句,还讲了他的名作《骆驼祥子》中文学语言的运用等;作家赵树理讲了自己深入山西农村,体验生活,创作《三里湾》的体会;作家周立波讲1951年曾荣获斯大林文学奖的《暴风骤雨》和《铁水奔流》的创作体会,特别是前一本书,在全国影响很大,同学们听得都很专注;还有团中央宣传部部金炎关于《海鸥之歌》的报告;北大教授周一良关于胡适思想批判的报告;还在学校礼堂听过作家、诗人魏钢焰介绍他的战友、作家杜鹏程创作《保卫延安》的艰辛历程。杜鹏程是咱陕西韩城县人。《保卫延安》出版发行后,在全国反响强烈,评价很高。我阅读过好几遍,爱不释手。特别是收复延安和瓦子街战役以后,彭德怀司令员和习仲勋副政委率西北野战军南下,在我们澄城县驻扎了十个多月,先后部署并发起了澄合、荔北、永丰三个战役,取得了巨大胜利,听起来倍加亲切。听了以上名人的报告,使我耳目一新,收益匪浅。
北京的社会风气真好
在京学习的日子,我深深感到当时北京的社会风气很好,民风淳朴。你不管走到大街、商店,都能听到“借光”、“劳驾”、“对不起”、“没关系”等文明礼貌用语。上车自觉排队,车上的老人、孕妇专席没人随便坐,上来老人、病人时,众人纷纷主动让座,显得整个社会的温暖和谐,人们之间的亲密无间和团结互助,京城人的素质就是高。整个城区的大街小巷,机关、学校,干干净净,空气新鲜,没有乱抛瓜皮、纸屑和随地吐痰的不良现象,所以也就很少见到蚊蝇,闻不到臭味。据说,有个外国记者写过一本《无蝇的中国》,就说的是北京的事。我们这些外地人,也非常自觉地约束自己,向北京人学习。
难忘的时刻
1954年9月28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届第一次会议胜利闭幕,毛主席当选国家主席,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喜讯。当晚,全北京沸腾了,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涌向天安门,欢天喜地,载歌载舞,来庆祝人民当家作主、行使自己的权利选举出众望所归、自己爱戴的国家领导人。我们学校的全体师生也和全市人民一起,在天安门广场尽情欢呼,直至深夜才散去。
紧接着是庆祝建国五周年国庆节大检阅。我们清晨五时起床,很快吃过早点,带上提前准备的花朵和干粮水果,奔赴东直门外全国供销总社,再由那里出发到指定地点。在阅兵典礼结束、群众游行开始后,我们便从天安门东边排着六十路纵队整齐地走过天安门,接受毛主席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检阅。人群里不时响起“毛主席万岁!”的欢呼声。毛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大家挥手致意,广播里响起毛主席那浓重的湖南口音:“人民万岁!”、“同志们万岁!”这是我亲耳聆听到的,从古到今,哪朝哪代,哪有国家最高领导人喊“人民万岁、同志们万岁”的?作为人民的一员,此刻,我感到无比自豪,无比亲切。大约午后一两点,我们才走回学校,吃过饭后,又列队赶赴天安门广场,参加国庆之夜的焰火和歌舞晚会。我们在广场和外单位自组舞圈尽情地跳起来,广场周围,灯火辉煌,焰火腾空,五光十色,无数探照灯的光柱忽而聚在一点,忽而散去,正好有一架飞机从上空飞过,探照灯光柱把它照得清清楚楚。如果这时有人要问,什么是狂欢?我会告诉他:只有在此时此刻,忘掉一切,尽情歌舞,与同伴一起沉浸在欢乐之中,就是狂欢二字的最好注释。事隔四十五年,到建国五十周年大庆时,我写了一首诗,顺便抄下来:“京华国庆五周年,游行队伍我一员。主席挥手我亲见,激励一生永向前。四十五年弹指间,无悔青春到老闲。沧桑巨变五十年,炎黄子孙俱欢颜。”在共和国母亲六十华诞来临之际,我又草就一首小诗:“中华六秩伟业旺,改革开放更辉煌,执政为民孚众望,科学发展民富强。”以表内心喜悦之情。
第二年“五一”、“十一”可能因为以前我们走的不太整齐,再未作受检阅队伍,而是随总社机关和其他中央国家机关队伍打着横幅站在广场内,由于时间长,便自动轮休,前一排站着,后一排蹲着,这样一直到游行结束,才不顾一切地涌过金水桥到天安门城楼下,亲眼目睹毛主席等国家领导人的光辉风采。想必毛主席也理解我们的心情,他手挥帽子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不停地挥动手臂。我们欢呼着、跳跃着,久久不愿离去。
还有两次欢迎外宾,见到周总理光辉亲切的身影。第一次是1954年10月19日下午,印度总理尼赫鲁访华。当时,周总理亲到机场迎接,并陪同尼赫鲁乘坐敞篷车在欢迎的人群中缓缓驶过,我们学校的队伍站在西四牌楼北边沿西边道牙的一侧,这次我没有经验,目光被前面的开道车、摄影车所吸引,当看到总理时,车已到我的眼前,我看见总理一身藏青色中山装,满面红光。可惜只看了个侧面,我很遗憾。第二次是在1955年5月29日上午,印尼总理阿米佐约来访。我们学校的欢迎队伍站在比上次稍北的胡同口,同样是周总理陪同乘车。这一次我有经验了,放过前面的车辆不管,目光专注观看周总理。那天天阴,总理身穿灰大衣,面色平和亲切,乘车缓驶而来,我从老远看到跟前,但就在这时,两边欢迎的人群忽然涌向街道中间,仅容车队擦过,我看到总理对这种不良秩序,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但很快恢复了和蔼和平静。这一瞬间变化被我捕捉到了,我深切地感到配合党和国家领导人欢迎外宾,一定要注意文明礼貌,既要热情,又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和秩序。这一次是我一生最难忘的,因为我近距离地见到了全国人民敬爱的周总理。
在京学习虽然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暂的一瞬,但对我来说,这不仅是增长了知识,更重要的是激励永远,对我以后的人生历程来说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我常常鞭策自己,我很幸运,也很幸福,要不枉见过毛主席、周总理等伟人,要对得起党的培养教育,对得起高尚的北京人的感染熏陶,一辈子堂堂正正做人,勤勤恳恳地工作。在以后数十年的风风雨雨里,安然地走过来了。而今我已七十八岁,仍参与县老干活动中心的工作,一直为老龄事业在忙乎着。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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