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纸做的女孩

　　我遇到一个女孩，一个纸做的女孩，她浑身洁白明净。我们攀谈起来 。我非常喜欢她。她很健谈。她是一个贪婪的读者，每天要读五张报纸。她说，如果我能留个电话号码，她回头会给我打电话的。然后她背过身去，微微弯下腰。写在我的背上吧，她说。我开始在她的背上写下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背上已经写满了人名、电话号码和杂七杂八的私人信息。

　　我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我知道，我不该为此而自寻烦恼——这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可我喜欢她，不愿意看到还有那么多的家伙也喜欢她。我不喜欢她弯下的背被别人当作厕所里的墙来胡乱涂鸦。该死，或许她永远都不会打电话给我。

　　可就在二天，她真的打来了电话。我们说着话，我的心砰砰直跳。这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声音，如羽毛一样轻柔的声音。她很聪明，对于这个世界，她有自己的见解。我最近遇到的那么多女孩，竟然都认为自己不该有这么多自己的见解。但这个纸做的女孩并不在意，她告诉我，如果说错了，她就等回家之后把那些话擦掉。

　　在遇到她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会对一个纸姑娘一见倾心。谁也没有先知先觉，怎么会预先知道你的心对一个新认识的姑娘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从某种意义上讲，生活就像一场巨大的情感试验。然而，一想起那些男人对她的喜欢我就不自在。这样的神奇并不是我独享的，或者说，我并不是她的唯一。她躺在沙发上，一会就睡着了。她打起了鼾声，轻轻的，在我听来却是那么的可爱，就像为风吹过，这鼾声好像要带她漂流而去。

　　我不禁又盯着她背上的那些名字和电话号码，什么叫汤姆的，叫大卫的，叫兰迪的，还有叫什么史蒂夫的，那笔迹和字体都和我的不一样，曲曲弯弯，像奇形怪状的虫子得意洋洋地爬过她的皮肤。我实在受不了。我还留着一瓶未开封的消字灵。我举着那个广口瓶，把里面的液体漫漫撒在她身上。把所有的名字、电话号码和字迹都覆盖住，只剩下我自己的。我爱你，纸姑娘。我悄声自语，吻着她背上空白的皮肤。

　　我猜她感觉到了身上的异样，那种湿湿的，黏黏的，就像是被一个动物用舌头给舔了一样的感觉。她醒了。然后她做了一个我认为根本达不到目的的举动——她想杀了我。

　　对不起，我对她说，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想独自拥有你。我试图去向她解释——这是爱，这不是嫉妒。但是她可以看出我内心真实的动机，这动机就写在我的身上。这是我做出了一个举动，一个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举动，理智没有能及时来阻止我的卤莽：我把纸姑娘撕成了两半。她尖叫起来，就像是一个被猛禽的巨捉住的小动物。鲜血四溅，溅到我的身上，又从我的脖子上流下来，一直渗入我的衣服里，流进我的脚趾之间，灼烧着我的皮肤。

　　这就是我遇到的一个纸做的女孩，她的血迹留在我的身体里，就像永不褪色的墨水，永远无法清除。

　　PS：

　　Matt Leibel：美国旧山金市场营销小说作家，专门创作科普读物。其小说风格幽默诙谐又富于哲思，在美国各种着名杂志上时有发表，其中比较知名的有《哥伦布的一天》、《一个纸做的女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