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大美而无完美,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即便是因规矩而成的方圆,也不会是绝对的方和绝对的圆。寻求完美,便如追蹑梦中才有的幻象,注定要落空。大美则不同,它是对寻常之美的超越,这种超越永无止境,只不过愈到后面,就跟跳高运动似的,想突破原记录1厘米,都难上加难。
大美不易得,更不经见。在一个充斥物欲的现实世界中,芸芸众生摸爬滚打,要将沾满尘渣污秽的身体洗濯干净,已煞费工夫;要将多含杂质的精神提炼纯粹,更需殚精竭虑。因此,天下有大美存焉,却几乎可望而不可即。
大美得钟天地之灵气,绝非叶公好龙似的可以好得见,或是守株待兔似的可以待得着。它一半成于天然,另一半则成于修为和憬悟。缘于修为而跳出酱缸,不再受其污染;缘于憬悟而回归本性,从此率意自然。
庄子说:“朴素乃为天下之大美。”
孟子说:“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
莎士比亚说:“病态的名花不能与最贱的野草争妍”。
培根说:“美中之最上者就是图画所不能表现,初睹所不能见及者。”
四人的话都没错。暂且撇开自然,专论人的身心,本色天然,内容充实,生命力旺盛,未必就能追攀大美,还有一个隐含的因素必须考虑进去,那就是“趣味”。与性喜争锋抢滩的美女长期共事,口袋中必备清凉油,以防头痛;与不知诙谐为何物的美女多年同床,男人仅丧失幽默感,仍属万幸。无知无趣是美的头号劲敌。
红颜命薄,原因多多,其中有一条便是:某些美女无知无趣。无趣则失色,无知则失味。失色失味,则男人望之若枯花,食之为鸡肋,弃之如敝屣。常人只见到某些美女薄命,不识她们无知无趣,所以同情她们,并且对这种自古而然的普遍现象大惑不解。美女的本位主义很强,认为男人理应拜倒于她们的石榴裙下,为她们登天摘月,入海寻宝,其想法已相当无趣,做法还怎么会有趣呢?最终,客气的男人也只把她当成一纸美人图的挂历看,晾在那儿,算是很给面子了。无趣的美女顶无趣的做法是河东狮吼,指着男人的鼻梁骂道:“那骚狐狸哪一点比我强?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段没身段!”她就没仔细想一想,那位竞争对手比她有趣得多,有趣才有胜算。
王仁裕在《开元天宝遗事》中录下这样一条逸事:“明皇秋八月,太液池有千叶白莲数枝盛开,帝与贵戚宴赏焉。左右皆叹羡久之。帝指贵妃于左右曰:‘争如我解语花?’”由此可见,杨贵妃不仅色艺双绝,而且善解人意,能将三千宠爱集于一身,固宠十余年,绝非偶然。
古人感叹:“易求无价宝,难得解语花。”可见美女虽多,有趣的却少而又少。在古代深宫里,皇后总是斗不过妃嫔,未必全输在姿色上,多半输在趣味上。皇后母仪天下,仪得煞有介事,自然无趣。皇帝是典型的食肉兽,也只喜欢咬“活肉”,不喜欢咬“死肉”,他一摇头,一转背,就找有趣的妃嫔逗乐去了。皇帝将无趣的皇后炒了鱿鱼,便轮到有趣的妃嫔搬入正宫,母仪天下。皇后的位置相当于电椅,原本有趣的妃嫔坐在上面,生出沉重的危机感,有鉴于前车之鉴,她极力想使自己变得更加有趣,结果过犹不及,被废弃的命运仍迟早会找上门来。
大美,无疑是一种高妙的境界,既要朴素其表,又要健康其质,还要有丰足的趣味,三者皆备,然后大美具焉。说到趣味上头,崇尚朴素的人多半有雅趣有谐趣而少有恶俗之趣,有真味有醇味而少有馊腐之味,这可算是多余的补充了。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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