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里,鲁智深拳打镇关西一节,让我们彻底见识了花和尚的脾气,只两拳,那镇关西身上开了个彩帛铺,随后又拳,便一命呜呼了。花和尚可不是吃素的,印象最深刻的卤菜——卤牛肉,便经此人嘴中一路香进我的记忆。
梁山好汉们也确实都像卤牛肉,结实、粗糙、大块、酱黑,进了水泊山寨,便成了落草的绿林好汉,从此,虽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朝廷也只当你们是进了一个大染缸,一群乌合之众矣。
真正的卤菜,也确实都是些乌合之众。颜色是没什么好看的,菜肴里,大概也只有卤肉,心甘情愿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连形也不要了,只求味,花椒、大料、桂皮、八角、三奈等十八般佐料一下去,再沸上几沸,出来,就换了天地,成了入味极深之物。
说起入味,恐怕也是卤肉唯一可傲人的资本了。没有能工巧匠雕刻出的形,做不了凤凰展翅、也开不了百花争春;也并非秀色可餐出身高贵的原料,没有老本可吃;甚至连那些私厨小炒也不如,人家好歹还以奇味可居。卤菜,一如呆头书生,无钱无权无貌,唯有一腔酸文,足可引得富家小姐竞折腰。
古文书里,原本没有“鲁”,便写了粗卤、卤莽,当然,还有卤缸,一进了卤缸,就连心也卤黑了,所以,有官场是个大卤缸之说。
我却对卤菜偏好有加。楼下对面有家鸭脖店,几乎每天,我都要去买上一个鸭头或是鸭翅鸭架,细细啃之嚼之品之,坐在安静的走廊里,捧一本书,字字有味。
似乎鸭子特别适合卤之,近几年来,大大小小的卤鸭店,开得不亦乐乎,家家清一色大红的招牌,较之生意,还淡了一点。许是鸭子带腥骚气,味道不如鸡肉猪肉来得纯正,一如猪大肠,最好的吃法,便是卤之,也只有卤之,才能让其臭升华为香,令人不忍释手。
呆头呆脑的书生,虽然腹有诗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谈古论今,让人折服,但到底少了几分趣味,若是风流倜傥,或有些怪癖的,再加上学识,会更让人津津乐道,比如贾宝玉对女儿的痴、柳永躲在青楼里忍把浮名换了浅吟低唱……
提到卤,就不能不提到另一个相仿之物——腌菜。
青青白白、干干净净,腌菜看上去,一副小家碧玉。我所谓的腌菜,特指四川泡菜,韩国泡菜是算不得数的,花拳绣腿银样蜡枪头,真正的四川泡菜,一口,便不动声色地拴住你的味蕾,然后,让你的舌头久久盘旋深深的酸辣咸。
这一点,像初进宫的苏妲己,她着一身白纱裙,袅袅地随曲起舞,谁也想不到,她的心肠却是那样狠,不过,这妲己也狠得太直太绝对了,不像卤菜,可以细品,她不容你细品,直接将尖刀般的酸辣咸刺入你的心窝。难怪书上告诫说:少食腌菜,以防致癌。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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