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第二十一个年头,这一天下午我和秦姻再也忍不住去追溯三年前那段河坝上的快乐。天空中团团的白云像小时候桐村老爷爷卖的棉花糖那般柔软,我们的心便是看着蓝天听觉琪琪的淡淡歌谣从河坝上出发了。
姑父本坚持要送我们,小姻便是闹,父亲大约猜
透我那点心思便劝了他让我们高兴去了。然而从村子出来竟赶上一群调皮的孩子放炮,吓得我们不敢在田野里片刻停留就直往坝上去了。姻半捂着耳朵边跑边是埋怨孩子们,她总是恨透了放炮。记得10多年前,她的右耳便是在孩子们的炮声中失去听觉的。
在那个“男孩子洋洋得意地在河坝上撒尿,女子们背对着羞脸红红”的年岁里,我们一起拉着手在河坝上静静地走,河坝边上,汇入渠道的小溪在阳光下色彩斑斓。世界是一张画板,我们是色泽,自然与泥土是笔墨,空气和阳光是灵感,回忆就是作者了……
这一年姻也从只会摘着路边的小野花向我炫耀的丫头变成了成熟而美丽的少女,现在的她,本是不喜欢这样走,我勉强下才是应了,上河坝的那段路途却全是那换了三次手机的短信铃声。刚刚找回一点回归自然的感觉便是被她搅乱,待怒气横生的眼光看她时,小家伙却喏喏嘴巴示意马上关机。不喜欢女孩子吐舌头的歉意,总觉得那层可爱的背后全是虚假和猥琐,尽管是我最喜欢的小妹。
“哥,我现在越来越不了解你心里一天到底想什么!”
“姻,我也不知道,我这颗心想的是什么,究竟?呵……”
姻有男朋友了,两个,一个帅气的,一个才气的……
每逢麦子熟透的日子里,我们就在这段河坝上捡拾牛车经过掉落下来的麦穗,姻喜欢看云,常常抱着白色的羊羔,坐在河坝上看天,常常忘却了身边那些麦穗,婆总惯着她,挨骂的总是我,尽管我从不看那天空,只是低头捡麦穗,那不是我自己。夏天里我们男孩子光着身子下河,看岸边撵兔子的细狗吹呼哨子,姻从来不下河,像公主那样喜欢娴静,我们躺在河滩上,把泥巴涂在光溜溜的身上,在阳光下打滚,滚成泥人张开嘴巴大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姻就笑了,很开心。夏日的阳光并不耀眼,我们就是在那时候学会用河水灌黄鼠,用芋子杆套野兔、拿着偷出来的手电筒钻窑洞、骑在李子树上蹂躏果子的。
姻不喜欢长大,从冀回来就一直说。
接到了他们的短信,稀里哗啦的来劲了……有的时候我也会埋怨长大,思想就像飘在空中的风筝,左右的起,消受不起。
姻从一开始就累了,要不是我坚持让她走。
我们心里都有了事情,奇怪的想法滋生许多奇怪的问题,姻坚持要我给她答案,可我哪里给的了她答案。宽容了,似乎作何选择都尽是满满的不快,我也不喜欢她的方式。男生要心善,性格害羞其实没什么不好,路走得稳点与拒绝浪漫无关,风险投资的情爱与感情无关。我知道爱过姻的人很多,和我相反。
在这个没有色彩的冬天,脚下的尘土很快就弄脏了鞋子。
“哥,赛跑吧,再慢天就黑了”
“不跑”
“咋了?”
“不跑就是不跑,没理由”
当豆子熟了,家里的猪仔又生了十二胎的时候,我们就摇着桃符杆子从地里把熟透的豆子赶回去。推着二婶的架子车,姻坐在上面剥豆。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才上了河坝,我累了,姻就下来推我,说赛跑,才上了劲,夜色只差一勺黑色素的时候我们就要到家了。我推着车子,却累的实在跑不动了,姻看没了动静,边跑着转过脸吐着舌头就笑,黑色的长发飘在半空中只做短暂停留刹那间坠了,我抬起头的脸绷得紧紧的,汗流满面,声音却没喊出来,她就掉下去了。前面是坡,坡过了是家……
姻的腿多了层纱布,我的脸肿成了猪。
天色慢慢淡下来了,顺着河坝快到了尽头,姻又玩起了手机。我把手插在裤兜里,河坝下远远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点缀着成群的羊羔,不见了大棉袄娃子,真是不怕丢羔子。近处了才看清那守护者帅气的身材,肥的是羊,瘦的是狗,盯着我们死死不放,脚步放慢,我哪里还有心思构思与子学先生交谈民俗的事情,这时候心里一阵冰凉,只怕那牧羊的小狗扑却来当了我是狼。狗冷冷的只是看我们,又不作追赶模样,心刚放下竟跟着来了,叫唤着怒气吼吼……
“哥,快脱了外衣”
“滚,我又不真是狼,又没看它的羊”
“它以为你看它羊,要追它的羊!”
“狼是狼,羊是羊,我又不是狼,又不吃它的羊”
“那你看它作什么啊,它以为我们要追羊”
“别废话了,头转过来不看它,它就不追了”
“哈哈”
走远了,狗和羊都离我们远了。
我竟是连羊都不能看一眼,我宁愿是狼,和那狗斗上个死去活来,哪怕看一眼羊!这是那一秒的念头。
别逗了哥,你这辈子都做不了狼……
别离了美丽的羊羔,我们心里都有些失望,刚刚吓冷的心这会又过渡冷却成透明的寒冰。我把心放缓,扬起头来,远远的,天边的尽头是一轮火红的圆日,像刚刚与蛋清分手的蛋黄,它的周围偎依着软软的云彩,渐渐的分散成一片一片的鱼鳞,金光闪闪。云霞的背面是蓝墨色的浮沉天际,青色的余晖悄悄涂抹着云朵,与那金黄的晚霞交相辉映。片刻后蛋黄点点收进去了,一会的功夫就只剩下圆润的脑袋,洛水在一旁聆听,翻卷着流淌的希望,轻轻的低吟,似乎要去追逐那沉陷的光亮。然而只一瞬间,余晖就消失了,河坝上窄窄的两个身影也与这余晖一同消融,只剩下似乎哀怨的洛水,还有一直守护她的河坝,当然还有目睹这些的我们。
远处的洛水仍是低着头默默的流淌。
姻便笑了。
我不想回头……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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