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爱 中 行 走

    一个人的时候，我老是在静静地想，人这一生究竟是为什么而活着？在我的心目中，文友马行健于喧嚣浮躁物欲横流的社会大潮中，如一叶小舟般苍凉洒脱、跌宕起伏，他以智慧的头脑和文学的内核，为自己艰难而略显伤感的生命历程，披挂了可歌可泣勇往直前的红色风帆，把人生的价值、追求和梦想演绎得亮丽而独到。就我所知，他平生政治上受过挫折，生活受过磨难，特别是近十年来，自己身患癌症，妻子瘫痪在床，但是他依然乐观旷达、热情、坦荡、爱朋友、爱家庭、善报社会、善待人生。我们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相识相交已20多年，爱好相同，志趣相投，他像一尊醇的美酒吸引着我，我从他许多平凡琐小的事情中感知着他的人格魅力。
　　去年冬季有一天，老马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诚请先生于2011年12月11日于蔽庐小聚，期新知旧交品清茗、啖云糕、吼秦腔、话古今，共展才艺。挥毫以骋怀，笑傲以咏志。鼓琴而歌，华章吟诵，飞羽流觞，再续兰亭。蓬门望君，恭候屐音，切切致意。马行健”
　　仅仅百字，文采斐然，底蕴甚深，处处流露着真情。每年入冬，老马的女儿总要把父母亲接到有暖气的政府家属楼去住，自然，那天几十位文学艺术界的朋友们都去了仅百十平米的单元楼。他们拉的拉，弹的弹，唱的唱，写的写，即兴表演，现场书画，别开生面，令所有的人难以忘怀。遗憾的是，我那天因故未能观赏。老马的朋友遍同州，远在西安渭南都有人赶来，以至于后来有人知道这次聚会后埋怨没有受到他的邀请。他给大家解释说，这是一次没有任何来由的聚会，纯粹是张建升等几拉胡琴的戏迷朋友“烧”起来的！
　　老马以乐观的方式诠释生活，怡悦生命，使他的文学作品里充盈着一种积极向上，情趣盎然，哲思机敏的浑厚底蕴。
　　我们来看看老马在他病后出版的散文集《拒绝死亡》里的片段——
　　“我虽不是奥斯特洛夫斯基，不是张海迪，不是吴运铎，但组成我骨子血肉的却是和他们一样的建材！我的血液应当和他们一样地鲜活！起码，我应有和他们一样的人生要求和勇气、权利。我不应当悲观，不应是蛛丝自缠，应当拨动我生命的琴弦，哪怕再轻微，也当发出属于自己的声响。
　　“人类社会只承认勇士，在命运的颠簸中，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气节；在生活的磨难中，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勇气；在疾病的打击中，最能看出一个人的胆量；在事业的拼搏中，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社会价值；在处世方式上，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人格力量。
　　“我大难不死，又写了这么几本书，朋友们以为是奇迹，以为是精神因素作用。我因在仍然逗留世间的时候感谢医生，我在感受手术后遗症的无限痛苦和折磨时埋怨医生。我在无钱医治、报账艰难时看尽了他人的眉高眼低。我又因病后结识了那么多的朋友，受到他们的热情鼓舞，感受到了社会的温暖。我回访过很多病友，他们全去另一个世界报到了。所以，我应当为我的苟活而欣慰，不应当对生活有过多的苛求。10多年来，我对人生的思考其实只淘金般筛选了两点：生存一天，便为社会多做一天好事、一件好事；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古人说，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为恶小而为之。积小善成大善，于己于人于后代都是功德，都会有好的报应。……倘若还能活三月五月，十年八年，每年每天，我都将跑步生活，充实生命，怡悦人生。”
　　老马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用写作的特长回报社会。2007年，我约老马去延安和无锡采风，我给他介绍了我的老师、时任延安市教育局局长的白生瑞，随意坐谈两个小时，晚上老马便写就了一篇题为《为了那一篇绿荫——记延安市教育局局长白生瑞》的人物通讯；我引荐他去延安市凤凰山麓下的文联拜访著名诗人曹谷溪，我们仅仅聊了一个傍晚，过了一天一夜，洋洋数万言记写老先生的报告文学《基座》便完稿了。去无锡时，二十多天时间里，我们采访了社会慈善家、江苏省道德模范范跃宁，采访了无锡市教育系统的一些领导和校长，回陕不久，老马就写出了报告文学《大爱无言》、《雕塑明天》两本书。他不是新闻工作者，但是老马与我们新闻单位一些干了几十年的“老记”们相比，写起东西来速度又快，水平又高，丝毫不逊色！记得前几年他曾经告诉过我，他除了伺候妻子外，每天可以以8000字的速度写作！所以，说老马是一位“快手”的高产作家一点都不为过。从他患病时起，他共出版了《地网》、《苍天在上》、《情与仇》、《拒绝死亡》、《躁动的黎明》、《山有情水有情》、《同州变奏曲》等7部作品，目前仍有三部书在整理出版中。
　　老马是极及谦虚的，为人低调，见名誉就让在他身上体现得很充分。陕报和渭南报都报道过他，县电视台两次，市电视台两次报道过他，省电视台还为他做过一次专题节目，在他人看来已很了不起，但老马能正确对待。他说：我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小城文化人物，还没有多大成绩，继续努力吧！我想正是他的这一种诚实，无论是同龄人还是青年，大家都愿意和他交往，愿意请他修改稿件指导创作，而他又乐于帮助大家，如他所说，是为社会行善事，为自己攒德行。于是，大家拥戴他，口碑很好。这样的人缘关系和文化氛围反过来又成就了他，鼓励和促进他不断地写出更好的作品，是他得以成长的土壤。
　　我们在无锡旅游时，导游小姐心里有事，不甚认真。老马没有埋怨导游，而是热心地启发她、指导她，建议她背诵一些描写山水的诗词，这样讲解起来就有文化含量。他说，面对浩瀚的太湖，你可以吟咏宋人张孝祥的“玉鉴琼田三万倾，着我扁舟一页”！介绍南禅寺，你可以讲唐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嘛。导游小姐很感动，结束时改口称他马老师，表示很感谢。在延安大学，我们一起去拜谒路遥墓，路过雪后的操场，他忽然向一位女大学生走去，折回来，我问他，你对那女孩说了什么竟惹她高兴地笑了起来。他诡谲地一笑，说：你猜。我说不知道。他讲，我对那个女孩说：你是我们来延安一周所见到的最美的女孩！我取笑道他是老顽童。他认真地说：德平，我敢保证，她活到八十岁，可能忘了在延安大学所学，但忘不了我这一句话！我这一句话她会心记一生，温暖一生，快乐一生的，算是我对她的祝福吧！送人玫瑰，手有余香。投手举足就可以给人以快乐的事为什么又不干呢？一个星期五，他看到附近中学一个小女孩站在一家门口哭泣，便关切地问她为什么哭。女孩说家里把学费没有送来，学校我等着催要。老马便掏出一百元让小女孩去交费。女孩说我又不认得你怎么还呀？他说你京郊 给这家人吧，到时我来取就是。像这样事情很有几件，他急人所急，助人乐早已成了习惯。记得前晚我年他就写过一篇短散文《傍晚的童话》，记述他劝导一个街头擦鞋姑娘的事儿。他俨然是生活在童话世界里为儿童们传送幸福的圣诞老人。还有一次，他看到一个瘦小的四川打工的女人背着背篓，怀里还抱着小孩，便帮她抱起孩子。路过薛圣生大夫的门诊部时，薛大夫问那女人：你知道谁给你当雷锋吗？那女人摇摇头。薛大夫说：这人是我们县上的大作家哩！有一次，最有趣事，他看到一个小狗拼命挖拉紧闭的家门，便也好心地帮那小狗掀开了门，还和狗开着玩笑说再见，那知小狗并不领情，反倒回去打了转，跑了出来，追着他咬。他笑着对我说，这就叫“给狗帮忙——反咬一口”，算是个歇后语吧！老马喜爱小动物，在他的散文集里，他为猫啊、狗啊、写过数篇短文，篇篇都折射出他宽厚的仁爱之心。这些都使我感到了他心底的坦诚和善良，他的风趣和幽默。他确实是一位敦厚的老人。
　　最令我自己感动的是，去年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去了南方，很久没有回家。母亲节的那天，我忽然收到老马给我发的一条短信：“今天是母亲节，你应问候母亲。早晨，她拄着拐杖，站在你家大门口，望着巷口，虚弱而痛苦状况，使我很有些伤感。不想告诉你，但又不忍不给你说。你打个电话给母亲吧！打扰了。此致老马  又  故乡明月在，盼您早归来。”
　　寥寥数语，却使我泪流满面！请让我再道一声：老马，我永远地敬佩你、仰慕你！

二零一二年四月十三日凌晨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