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座山脉,横亘神州东西,是中国大地南北的分水岭,被膜拜为华夏炎黄之根,它,就是秦岭;有一条河流,浩荡龙门南北,奔腾不息四百里折向东流,是划分中国东西部的界河,被敬奉为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它,就是黄河。 “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在这阴阳相济、自然纵横的山水交汇处,秦岭与黄河奇迹般地形成了中国自然地理和历史文化的坐标系。从这里,极目西望,绵延八百里,上下五千年,是最早被称为天府的关中平原。在关中平原的最东部,就是素有“三省通衢”、“三辅重镇”之称的古同州。 背踞渭北高原,东濒黄河天险,扼南山、锁关隘,黄河、洛河与渭河三水交汇,平川、沙洲和台塬相间;自古以来,同州就是兵家争雄的战略重地和天下粮仓。这里有全国最上等的土地,历史文献《禹贡》描述它“厥土惟黄壤,厥田惟上上”。早在二十万年前,就有勤劳智慧的先民在这片沃土上刀耕火种,繁衍生息。 悠悠岁月,历经沧桑。春秋时代的古同国,挡不住纵马奔驰的大荔戎族,而坚固的大荔王城却在战国强秦的横扫中灰飞烟灭。王朝变换,地名频迭,追忆兵戈争锋的烟尘,骄奢折戟沉沙,壮士饮马黄河 ,历史的乾坤多少次在这里随风扭转。今天,若要叩问这块土地的记忆,简单的只有两个字——同州。称呼了一千多年,还是那么亲切,还是那样钟情。 三水绕同州,水是同州的灵魂。黄河拍岸,洛渭附汇,漫漫黄土浸淫着万千年的文明,朵朵浪花把龙马的传说讲述,“河出图,洛出书”,这里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祭祀水神的地方。水是生命的源泉,水是丰收的希望,君王天子、黎民百姓,岁岁秋祭,对黄河无比虔诚的敬畏,包含着古人无奈的折服,也寄托着憧憬美好的祈愿;九曲黄河,就像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血脉,更像中华民族的文化图腾——龙。禹门三级浪,平地一声雷,龙行同州,带来了风调雨顺的好光景;矗立在黄河西岸的金龙高塔,护佑着一方平安,与之遥相呼应的“丰图义仓”,是全国保存最完整的古粮仓之一,这座青砖砌成的“天下第一仓”,今天依然担负着储粮的功用。 也许是因了水的灵性,赋予了同州人不屈不挠只争朝夕的龙马精神。在两千年前的汉代,同州人因地制宜,用最原始的工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铁镰山上挖土开洞,引洛灌溉。龙首渠,创造了古代水利工程的一大奇迹,这段穿越渭北商颜山的井渠,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条人工地下水渠。祖祖辈辈为了梦想前赴后继地抗争,终于取得了旱涝丰收的基本保证。如今,洛惠渠和抽黄灌溉工程,纵横延伸,交织成网,浇灌着同州大地万顷良田,滋养着闻名全国的农业基地。 俗语说:“关中无闲草。”如果到了沙苑地区,就会有更深刻的体会。东西80里,南北30里,在洛渭相拥之下,这平原上的绿洲,更像是镶嵌在关中东府的一颗明珠。自然恩赐的水墨沙苑,一年四季诗情画意。 春暖时节,洛岸桃红,走进沙苑深处,“无人柳自春,草渚鸳鸯暖”,置身清浅如镜的莲池水塘,生拍惊醒了一泓缱绻的碧水,不经意中竟带走了满袖的清香。 “沙苑临清渭,泉香草丰洁。”黄花吐蕊枣林芬芳的季节,徜徉其间,看蝶舞蜂忙,宠辱皆忘,让身心回归田园,好不惬意;日暮西斜的时候,随牧童晚归,从袅袅炊烟中闻听狗吠蛙鸣,品味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秋的沙苑,隔水相望,仿佛就能看见“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都说相思苦难医,要知道在沙苑真的可以找到忘忧草(萱草)的,或许还能听到长乐公主和蒺藜子的凄美传说。 沙苑,昔日的皇家牧场,秋收冬藏,“丰草青青寒不死”,正是细狗撵兔的大好时光;厮杀在漫天飞扬的沙丘,刺破苍穹的呐喊此起彼伏,仿佛又回到了刀光剑影的沙苑之战,追逐与逃亡,转瞬之间把历史改写。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也许是对同州的记忆太多太深,以至于很难用一个特有的符号来描述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如果非要用一个字来表示的话,那么“奓”(tuo)字应该是非常合适的。 奓在同州是大的意思,这个字可以追溯到遥远的先秦时期。今天虽然在现代汉语里已找不到它最初的读音和意思,但祖祖辈辈执着的同州人一直喜欢和使用这个与众不同的奓(tuo)字。 不管是高兴还是悲伤,同州人都是高喉大嗓,激动的时候还喜欢唱段秦腔,四野里男人们声如洪钟,放大嗓门一阵嘶吼,满脸通红脖子粗胀,热血顿时汹涌澎湃起来,全然不顾唱词和台相,尽情演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惊天地,泣鬼神,是一种痛快淋漓的宣泄。同州人的嗓音就像威风锣鼓一般常常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听到这乡音土韵,犹如看到了复活的秦兵马俑。 同州人大度、热情、爽快,古道热肠。大街小巷,水盆羊肉是随处可见,简单的一碗饭食非要用大海碗盛满,他乡的客人可莫要嫌碗大,老早里用的还是盆呢。汤清肉香,就着大颗的蒜瓣,吃一顿管一天啊。逢上有红白喜事,亲戚们还要蒸奓馍,大的馍馍得用上好几斤面粉,虽然体型硕大,但丝毫不逊妇女们的巧手,一个礼馍就是一件艺术品。在同州,情浓酒烈,朋友之间高兴的时候有时可以干拈。酒酣耳热之时,情之所至,放浪形骸,往往要换大杯,高声起拳,一醉方休。 要说奓,还是同州人的心奓。想当年,为了支援国家三门峡水库工程建设,20多万同州人舍小家顾大家,背井离乡、举家外迁,在异地他乡与恶劣的自然环境相抗争,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用勤劳的双手建设新的家园。到后来大规模移民返乡,他们牙关一咬,向着故乡又开始了漫长的大迁徙,在中国移民史上写下了悲壮浓重的一笔。这用金钱难以估量的损失,在胸襟博大的移民眼里一笑而过,无怨无悔。 生于斯长于斯,不管是离乡的游子还是家园的守护者,只要双脚踏在这熟悉的泥土上,便有了诗人一样的情愫: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块土地爱得深沉。”(艾青)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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