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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年轻时曾经当过兵,做过苦力,也逃过荒。早年自宁夏辗转陕西,落脚在关中沙苑一带的阳村,饱尝人生辛酸。至20世纪末,家境稍有好转,父亲2002年6月谢世而去。父亲迄今仙逝6载有余,每每起想,令我难以忘却的是那厚重如山的至爱。
父亲乡行好,和睦友邻,处事大度,不拘小节。村人无论辈份高低、年龄老少,均能与父亲融为一片。久而久之,我家自然成了村人集聚的据点。特别是农闲时节,家中能坐四五摊子,暇余有闲谝的、打扑克的、码纸花的、玩股牌的,都纯属娱乐消遣,也有好事者带来象棋下棋的,坐的、蹲的、站的,甚至还有端着饭碗来看的,吃娱两乐,真可谓情态各具。各摊子多少都围了数个观战的,不时指点方津。父亲虽不参与玩牌,但却是位好热闹者,忙于招呼大家,烧好开水,拿出茉莉花茶,泡一大壶浓茶,稍作煎熬,即为农家人喜喝的酽茶,供村人尽情品味;不时还拿出香烟散发,对喜抽卷烟的年长者,提早将备好的润湿适中的烟叶摆置于柜台上,任由随意悠抽。厦房、院落拥满村人,谈天说地,议古论今,时而爆以阵阵笑声。
父亲承包生产队菜园时,卖菜极少用秤,大多是凭手劲掂量。一般来菜园买菜者,走时父亲还要附赠少许鲜菜,挖些大葱,铲点菠菜,或是掐些芫荽,挎点笋叶等。尤其是对带孩子的还要摘些桃、李、杏等鲜果子,或是割个成熟的向日葵等,从不让孩子空手而归,故而村人常三五结伴至菜园来买菜,图个高兴。菜园中除数十种菜品外,还栽植了近3亩的桃树,桃个大味甜可口,驰名沙苑一带。这里的桃有一大特点,待桃将成熟,桃把脱落时,在桃把根凹陷处,便会溢满芳香甜汁的桃液,乃为一绝。流传沙苑的“阳村桃、拜家杏、三里村李子不上秤”,其中的“阳村桃”历史上就专指父亲经营菜园的那片桃园。菜园另有零星的杏树、李子树、枣树及艿子树。待这些果子成熟时,父亲极少外卖,往往送于村人和来菜园买菜的客人品尝。
父亲过日子很用心,极有经济头脑。20世纪80年代土地包产到户后,生产队准备处置一批黄牛、驴马等大家畜,父亲好几晚未合眼,走东家跑西家,忙前忙后筹借了点钱,最终买回一头大黄牛。这头牛高大健壮,毛色纯正,蹄胯好,口性杂,上膘快。村人都说父亲有眼力,花钱值。果不出父亲所料,仅一两年功夫,畜力就成了农家耕作的抢手货,牛价行情一路看涨,那头黄牛着实为我家出力不少,加上每年下一头小牛犊,也赚了一些钱。
曾记得早年间家贫,父亲每逢拉架子车去官池收购站卖猪,领钱后自己舍不得吃,仅在供销社食堂吃一碗1角钱的挂面,外带5分钱一个烧饼,就算打发了一顿饭。然后总要给我们买俩肉夹馍,到家后用刀从中一切两半,4个孩子一人半个肉夹馍。我们实在觉得那是天下最好的美食,似过年一般美味可口,幸福感十足。特别难忘的是村人红白喜事后,父亲总是把事主回馈帮忙的礼性带回来,给我们打开厚厚的纸包,满是水果糖,还有点心、蓼花糖、麻饼、小果子等一类平时难以吃到的副食品,让我们馋得直流口水。父亲小心翼翼地给我们匀分,一直笑看着我们开心地吃完才肯离去。
父亲一生仁爱教子。他扎根农村,从未进过学堂,不识字,但却力主我们要好好念书。那年月虽然家徒四壁,父亲却硬是拼出浑身气力,把4个孩子供至高中。1991年7月,我考入陕西省农业学校,了却了父亲的一桩心愿。父亲很是高兴,自集镇买了些大肉,让母亲煮了十多个鸡蛋,全家人聚餐相庆,竟是那时家中一次难忘的“奢侈”盛宴。父亲其实在欢欣中又寓含着几多忧郁,那是在担心我的学费。千余元的学杂费,还有每月的生活费,的确不是个小数目。父亲思虑再三,卖掉了牛犊,又自亲朋处借了些钱,最终使我顺利步入学校。4年的中专生涯,年逾六十的父亲从未让我在经济上短缺过。父亲携家人年年操劳近5亩耕地,喂养一头黄牛,仅有的庄稼收入和养牛的副业收入几乎全供了我上学。1992年9月,渭河发大水,眼看即将成熟的秋庄稼化作了泡影。我们这一带农户收入主要依赖滩区庄稼,坝北人均不足4分的贫瘠沙地口粮田的收获,仅能维持吃粮。父亲为我的上学煞为犯愁。母亲做得一手好包子,父亲便提议卖包子挣些钱。母亲应允即动手劳作,父亲人熟张罗销售,每天提一小笼,步入村人聚集的玩扑克、码纸花、打麻将等娱乐场合。无须几多转悠,就早已腾空笼子,有时甚至还不待包子蒸熟,场合上的赢家请客,专门打发跑腿的来家买包子,反倒省了提笼去销。这样秋冬做包子,既为家中积蓄了些柴米钱,也解决了我的上学问题。
1995年夏我农校毕业走上工作岗位,辗转在农业系统等部门工作。无论从事什么工作 ,我都铭记着父亲的教诲。他2002年离世后,思念愈深……
怀念父亲,每年春季踏青之际,晚辈们会在您的坟头添些凝结着浓浓亲情,散发着清新芳香的泥土,祭奠于您。儿女们将会把难以报答的孝心深藏于最熨贴的心窝里,永远,永远……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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