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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笔下的榆林》定稿后,马语说他有两个遗憾。一是听说老舍先生当年写过“绿树清泉的榆林”,但怎么找也找不到。另一个是听说李季写过《三边在哪里》,文章也找不见。 我马上安慰他说我来找。当即上网查到李季的文章发在《散文》1980年第4期上。觉得这个好办。找到《散文》编辑部不就行了?通过朋友找到编辑部的负责人,对方说他们因为时间久远,他们也找不到了。 我暗暗着急,想去图书馆找,又怕费时费力。猛然想起旧书网络。一上网去搜,真有,就是比原定价两角五分贵出三十多倍,立刻坐地铁在和平门和卖方接头交易,再三谢过。 接下来,就去找老舍的文章。幸好我们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过21卷的《老舍全集》,在总目录上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到“绿树清泉的榆林”。用电子版查,也没有。上网再查,发现另一种说法是“绿柳清泉的榆林”。 我便打电话给老舍先生的女儿舒济。她身体不好,去医院了。等她回来,再打。舒济听我说榆林的人在编这本书,惊讶地说:“榆林还好么?还没有被风沙埋了么?”我跟她说,不但没有被埋,而且绿化得非常好,沙子下面都是油都是煤,榆林人民天天向上,现在正准备好好学习呢。 她感慨万分,说自己不记得有这篇文章了。但是她手里有一个信封,是当年老舍在榆林寄给一个朋友的信封,朋友过世后,朋友之子便把它给了舒济。舒济说这是个很好的物证,起码证明老舍在榆林的时间。她说老舍在《剑北篇》里写过榆林,老舍在1939年的《大公报》上写过一篇《归自西北》,里面应该有榆林。 里面果然有榆林,也有“绿柳清泉的榆林”,但只是与榆林有关的几句话,老舍更多的是表达了自己西北之行的惊愕,表达了自己对西北这块热土的畅想和热爱。 我猛然醒悟到也许根本就没有“绿柳清泉的榆林”这篇文章,有的只是他说过的这句话。这篇文章显然不好放进《名家笔下的榆林》。但《剑北篇》这首长诗中,关于榆林的描述既生动又贴切,宛如榆林版的《清明上河图》,把榆林城的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黄黄绿绿、老老少少、街街巷巷都用心绘制,把他的诗情文心都织进画卷之中。这篇文章放在书中,刚好是个旧影,能更好地衬出今天的变迁。 张季鸾的那篇文章,从故乡游子的角度,更深地把笔触伸到了榆林的普通百姓身上。 书出来后,《当代》编辑部的同事都表扬书的封面和设计。都说封面漂亮,颜色大气,浑然一体的底色中,衬出镇北台的轮廓,上方是红黑毛笔字。“马语”两字是手写体,和后面的印刷体“编选”既有区别又很协调。 贾平凹的新作《古炉》的责任编辑是我同办公室的孔令燕。我跟她说再印《古炉》要学习一下这本书,前面留出一页空白信笺,供赠言留念用。她深以为是。 就这本书的文本来说,贾平凹的散文很有代表性。他的文气丰沛,用语有地方特色,不落俗套。说起话来有吞有吐,拐的都是自己的弯。文字也干净、透亮。很少在一个地方平面重复,话赶话地说,字跟字在行、在走、在跑。 大小气象在他的心中翻滚、成型,叫人时惊时乐。 编这本书时,贾平凹来北京,我们请他吃烤鸭。我推着一辆破自行车和孔令燕一起跟他来到大董门口。他对我说,在我们那儿,人家开着拖拉机到饭店门口,把摇把儿一拔,扔到前台,说:去,给我停车去。你也可以把自行车钥匙给前台,跟他说,停车去。话音刚落,我和孔令燕笑不可支。大董的奢华和破自行车构成绝大反差。贾平凹随时捕捉生活、笑看生活,的确是个高人。编完《榆林》中他的三篇文章后,我感觉他基本摸准了榆林的文脉,他这些文章一定会在榆林生出根来。 陈忠实的文章我也很喜欢,因为他写的是貂蝉的前世今生,有一种历史的穿越感。在美女成为文化的今天,看到了榆林人对文化中的美女肠肠肚肚中涌出的爱。 我觉得书中柳青的文章还不能代表他的实力。便去翻《柳青文集》,我想这个当年旗帜一般的人物,又在这片土地上扎过根的人,一定会有更精彩的作品。《沙家店粮店》《创业史》不都是在这片土地上诞生的吗?但是很遗憾,柳青的小说把榆林的山水人物给点染了一遍,化用到作品中,套用鲁迅的话就是,脸在榆林,嘴在皇甫村。 蒋子龙的文章也有些波折。最初的文稿有点错字,而且情绪有些激越。便上网去搜,发现有一个公开发表的文本,文字收拾得整洁了许多,气韵更顺畅了。和马语商量后,把文章换了一下。 史料方面印象深的文章是《“榆林三迁”初考》和《千年杨家城,风卷云未散》。前者缜密、逻辑清晰,后者详实而有气度。家谱上记载,我们家是杨六郎的后代。千年风云激荡,杨家将的后代以及景仰杨家将的群体该是怎样庞大?他们中有多少人知道杨家城呢?又有多少人知道杨家城就是古麟州呢?就是那个范仲淹赋诗“浊酒一杯家万里”的地方呢?榆林是中国边塞史、边塞诗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历史和文化上都闪闪发光。可笑的是,我在网上看过一个榆林人的文章,说榆林过去是文化沙漠,现在要如何如何。如此这般不了解自己的历史文化,太应该看看这本书,补补课了。 编辑中,很有趣的是《走头头的那个骡子三盏盏灯》。《赶牲灵》对我来说,本来是一首好听的普通民歌。却不知赶牲灵的张天恩的故事那么沧桑。歌里唱的一切竟然是1945年春天的一幕。在绥德义和街骡马店门口,头骡是张天恩受王震委派从甘肃买的大青骡,鞍子上还插个三五九旅运输大队的牌子,哈巴狗是张天恩从山西给王震买回来的,头骡走起来了,哇哇声的串铃响开了,两个相爱的人就要分手了。“白脖子”原来的词是“花腰腰”。我认为改得不好,花腰腰更有动感和棉软感,狗叫起来后腰肢颤动更有味道,语气上的叠词更符合民歌的腔调。心酸的是,张天恩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候,贩了3匹骡马被判了3年,他编唱了上百首民歌,在中国民歌史中举足轻重,出狱后贫病交加,死在山西柳林灰塌则村。这个人的一生,是一个绝佳的影视素材,他年定有人把这个赶牲灵的老汉和他的歌一起传唱。 拿到《名家笔下的榆林》时,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本书真的印出来了。 今年2月春节后,正文才汇齐,3月中旬,书就要印完,而且,全部彩印,还有几十张摄影作品。最头疼的是,人民文学出版社3月底是六十周年大庆,有3本彩印大书要抢出来。 所幸各个环节一路绿灯。潘凯雄社长一听是支持西部文化建设,立刻拍板。美编室主任刘静一两天内拿出正文设计,很快又拿出封面设计。排版、校对、出版层层接力,令人感动。书出来后,校对科的青年立刻要拉起一支队伍去榆林,他们对这片土地都有了感情。 最后拿到手的稿子是钱远刚的《序言》,文字简洁、质朴中饱含感情。涉及榆林的昨天、今天和明天,体现了榆林人对自己历史和文化的重视。北大教授韩毓海的《五百年来谁著史》据说正在高层官员中热读,我真心希望从官员到百姓,大家都来读历史,读文化,读当地的历史,读当地的文化。 历史一年一年地转,文化一层一层地堆,《名家笔下的榆林》把榆林的文化一篇一篇地码,看过这本书,榆林的大致模样就出来了。 (作者系《当代》编辑部主任)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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