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泪

    十六岁那年，我考上了县城中学，父亲送我到离家十五里路的镇上上车。路上，父亲欣喜地对我说，咱村那么多考生，就你一个考上了，这说明你在人生的起跑线上，起步不凡，到了学校更应该好好学习，刻苦钻研。我默默不语，只是连连点头，口中不停地发出“嗯嗯”的回应声。父亲扶我上了汽车，站在车旁两眼盯着我。汽车开动了，见父亲突然转过身，掏出手绢揉自己的眼睛。我没有看见父亲淌泪，但我肯定，父亲一定是落泪了。在我的记忆中，这是父亲第一次流泪，这也是我第一次离家出远门。想着父亲落泪，引发了我的嚎啕大哭。当父亲止泪抬头看我时，汽车已经走远了。我看见父亲扬起的手，我也急忙扬起手向父亲致意。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自己也当上了父亲。步入中年的我，也像当年的父亲一样，也将儿子送上远离家门的路。不同的是父亲当年送我，是离家求学，而今我送儿子出门上路，是离家参军。
    路上，我叮咛儿子，到了部队要严守纪律，当一个好兵。儿子先只是“嗯嗯”地应声和连连点头。停了一会，儿子说：“爸爸放心，我要学着爷爷的样子，走出自己来。”我听了儿子意想不到的话，说：“那就好。你爷爷的为人做事，上对得过天，下对得过地。”儿子是在他爷爷身边长大的，他爷爷的人格，已在儿子的心灵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儿子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年仅十七岁的他，犹如一棵稚嫩的树苗，还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成熟，我真不知道他是否经得起风雨的吹打。当我看着他带着几分淘气和倔强的背影登上军车时，我的眼眶里早已被泪水充满。儿子转过身，用含泪的眼光向我点头致意时，父子俩四眼相对泪光相照。汽车徐徐前行，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像放了闸的大坝，奔涌而泻。
    车离我越来越远，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直到汽车驶出了我的视野。
    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今日重演了，只是所扮演的角色不同而已。当年我是儿子，如今我是父亲，此时此刻，感慨万千，深深地体会、理解了二十多年前父亲送我出门的心境，终于明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句千古名言的分量。
    一个月后，收到了儿子的回信，拆开信，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亲爱的爸爸妈妈：
    刚到部队，过分思家。因为部队的一切让我高兴，生活愉快！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对儿子的感情，最真挚、最无私；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对儿子的爱，爱得最亲切，爱得最完美。
    你们放心吧！儿子决不会辜负你们的厚望，一定会努力的，要踏着我爷爷的足迹，走出自己的人生。
    代问爷爷、奶奶好。
                                                  你们的儿子建军

    看了儿子的信，我又一次流泪了，老婆的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滚。但在这泪水中没有丝毫伤感，而是充满了自豪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