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者的脚步从来就很漫长,他们踏遍每一寸可能存在疑惑的土地,访遍每一个可能隐藏秘密的老人
追寻一个民族的足迹
追寻者的脚步从来就很漫长,他们踏遍每一寸可能存在疑惑的土地,访遍每一个可能隐藏秘密的老人。 从小到大,惟独对党项氏的秘密充满好奇,不仅仅是因为我生长的这块土地就是曾经党项氏频繁活动的主要区域,不仅仅是因为我经常胡乱猜想自己应该就是党项氏的后人。于是常常站立在横亘巍巍贺兰山和沟壑纵深黄土高原的毛乌素沙漠之间,企图从毛乌素沙漠茫茫的风沙中探寻属于这个民族的奥秘。 也总在一次又一次毛乌素沙漠跋涉中,一次次回头望着近处尚没有被风沙淹没的足迹。这本属于党项人的地方。在无数个夜晚,我总在自己的笔下这样形容生我养我的这片温存的土地。从明末的农民领袖李自成,被调研实为李继迁的后人,从革命时期生于米脂桃镇为毛泽东献策“精兵简政”的李鼎铭也实为李自成的后人,这一环扣一环的悬念,让我觉得充满神秘。仿佛是一个藏匿着金银珠宝的宝藏,吸引着无数探索者的脚步。 这个伟大的民族,在四面包围(西辽、吐蕃、蒙古等少数民族政权)的态势下,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西夏。都城设在如今的银川,时称兴庆府。这个智慧超群的民族,将自己的国家选在一个这样的地方: 其一,该处处于广阔的宁夏平原、河套平原,地势平坦,土质肥沃;其二,滚滚的黄河水从西藏高原长途奔驰而来,却巧妙地在这个地方转了一个圈。这就为平原的灌溉解决了基础的需要;其三,身后的巴丹吉林沙漠和腾格里大沙漠正好是国家可以迂回退避之地;其四,距离古都长安距离只有百余里,又有秦直道直通甘泉宫。一旦夺取长安,即可傲视江南,称霸华夏。遵照上面四点,这里不愧是一块天时地利之地。聪慧的党项氏选择了这里。现如今,这篇土地依然被人们形象地称作“塞外江南鱼米之乡”。 我曾在无数次的梦里,穿梭时光走进繁华热闹的兴庆府。 沿街的小商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洋溢在党项人脸上的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来描绘的幸福。整齐的街道,林立的店面,很显然,中原文化已经在这里应用得如此娴熟。再也感受不到少数民族的野蛮和落后。来自吐蕃西辽蒙古的商人,牵着高大的骆驼,悠闲地在街道上漫步,丝毫没有因为连年的边境战争影响到。 而就是这样一个热闹发达的西北国家,在一个神秘的时间段彻底从华夏民族中消失,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寻找的回音。一个民族悄然消失,无情的历史留下的是,我们甚至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读出西夏文的发音。如今的银川,留给我们的,只是突兀地展现在眼前的一个个土冢,被唤作西夏王陵。历史,行迹追寻在现在,留给我们的仅仅就是这样的可以观察到的遗迹? 从西伯利亚远道而来的风沙多少年来狼吞虎咽地吞噬着这块历史仅仅留给后人的王冢,我不禁感慨,这个曾经屹立在中华的民族,会不会就因为风沙的袭击而干净地留给我们的后人。这些土冢已经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这是在蒙古国灭掉西夏不久的一个午后,蛮横的蒙古人不能解成吉思汗战死的仇恨,毅然将西夏皇陵里安息的皇族暴露四野。我们还能在静默中消失掉这一段历史吗?回答当然是否定的。 对于一个生活在曾经西夏管辖下的西北人,留给我们的,难道仅仅是嘴角一抹无所事事的表情,或者对待过去不屑一顾的态度。毛乌素沙漠千百年来,沉默不语,无定河也是同样的态度。站在荒凉的大漠,我在遥望着那些昨天金戈铁马短兵交接的岁月。一串串热泪流过毛乌素沙漠的脚下,瞬间就被来自北面的风沙消灭。而风沙也会在短短的瞬间被三北防护林劫持。 我曾经就在暗想,我的祖辈,也许曾经就是西夏逃亡的流民,最后选择在黄土高原这块荒凉的地方落脚。我的血统,也许如今依然掺杂着党项的豪迈,党项的豁达,党项的胸怀。 去年,坐车经过靖边志丹交接处的白于山区。我远远地看见了文武兼备的范仲淹休憩的营寨。它们坚韧地矗立在高高的山头,仿佛依然对西夏的军队存在着极高的警惕。也正是范仲淹从延安起修筑的三十六营寨,死死地堵住了党项南下的脚步。如今的营寨,已是满目疮痍,断壁残垣,那种仇视和排外的性格依然在营寨上面很明显地凸显出来。我从车窗看到,营寨下面居住的人家——或许他们的祖辈就是当年抵挡党项人南下的主要兵力。当年的景象抑或我们现在的人已经难以再真实地回味,但是居住在营寨下面的人家,却留给了我们不禁的遐想和莫名的忧伤。 面对着泛黄的史册,我们应该哀叹什么?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居住在沟壑连绵的黄土高原上,电视还是稀奇的玩意。每到夜晚来临,村里的男女老少不约而同地挤在空间狭小的窑洞内,那场面绝对不亚于为了躲避战火而藏匿在寨子洞里面的有说有笑。那时的电视仅仅靠着立在山头的天线架子接收信号。虽然为了接收信号这样大动干戈,却也总能收到模糊的一个电视台即山西电视台。在《黄土地》这个栏目刚播放完毕,嬉笑的村民就瞬间鸦雀无声,像是巢窝里待哺的幼鸟,伸长脖颈。很清楚地记得电视里播放的电视剧正是《李元昊》。或许如今在世的或者已经仙逝的淳朴的农民至今依然不知晓,电视剧里面播放的李元昊正是祖辈们曾经敬仰的高高在上的皇帝。 我赞叹蒙古人占领兴庆府屠杀全城时,党项人义不容辞地选择了和领袖的共存亡的伟大壮举。我憎恨蛮横的蒙古军队有失诚信(当时蒙古军队和大夏有约在先,大夏开城投降可保全城百姓安危,后蒙古人为了给成吉思汗报仇,采取了惨无人道的屠城),残忍地杀戮了千千万万手无寸铁的党项人。一个个冤魂如今依然守卫在西夏的国土上,遗留在厚厚的史册中。 不因为过去就忘记党项人曾经的存在,千百年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世世代代的人们,我们是不是应该选择这样的一条道路——铭记住这段历史,铭记住曾经和我们共同生活在一起的民族兄弟。 也许,正因为如此,我踏上了这条漫漫征程,呼吁更多的人们,铭记那一段充满悲凉的历史。为了已经丢失的民族记忆,为了已经消失的党项文化。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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