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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一过,天色果然清明得早了些,下楼去跑步,于公园隐敝的一角,恍然看到剪得齐整的冬青上有一束玫瑰,走过去细看,确实是一束玫瑰,用深紫色的纸包裹完好。 正在几步外满心疑问的观看,一位大嫂跑过来,拿起花说:“这不是玫瑰花么,这么好的花就不要了,可惜的!”她拿起花走了几步,又把花放到了原处。 天色更清明了,玫瑰花还在原处。我再次走近些,用眼光数了数,花是一十一朵,还有一枝勿忘我,花还很新鲜。 好几个晨练的女人在花前停留,然后再跑。我的慢跑怎么成了慢走,许多猜想都绕不开这一束玫瑰。情人节已过,那么这束玫瑰是为了纪念初次的相识,是为了祝福从此后开始珍重的生日,还是为了表白心意求婚,不知名的花主人的事自然无从猜想。 如此精心选择的花朵又怎么会丢在这里的呢?我但愿是两个年轻人一时情热,离开时忘记带走这一束花,即使如此,也显得太粗心了;可也无法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或许是两人生了气,女方便像电视镜头里一样傲然扔下这一束花,然后晃动一头卷发在送花人的眼里慢镜头迈大步而去。 谁人昨夜幽会,扔下了这一十一朵玫瑰,是那任性的姑娘,还是那鲁莽的小伙。任性与鲁莽皆为我平生所恨、所轻蔑,不为别的,只因它破坏了我心中的唯美与柔和。 转而又叹,哪可以轻易扔掉一束玫瑰的芳龄,多么奢侈! 又或者,是一对有情人,不便将这一束玫瑰示人,于是轻轻放在冬青上,托付于清风冷月,这样的猜想似乎更适合于在电视剧里见到。 还是一切都无从猜想。紧走慢猜想,天色更清朗了,花还在原处;我发现,自己反复猜想这花的由来,竟然是想拥有一束玫瑰,而且是凭空得来!玫瑰放在书桌上一定可以鲜艳好长时间,干了的玫瑰花也极可赏;而这一束玫瑰花很鲜,丢在这里真可惜了。也许因为有了“盗花”的心思,我总在离花远远的地方看着,害怕它会自动沾到我手上似的,而且不可遏制地在想:这是别人拿过的花,是别人送给别人的花。 多么可惜,哪怕的确是新鲜、美丽的玫瑰,一旦被弃,便是那爱花的人也不愿捡起了! 玫瑰,是专用来指代美丽爱情的花;佛语说:“授人玫瑰,手留余香。”这里的玫瑰,不是专用来指代爱情吧,这正合了我的想法,玫瑰有着热烈而又浓郁的色泽,层层包裹的花瓣,代表人们内心一种美好的情绪。玫瑰之美不仅在于形美,还在于质有用,是一种名贵的药材。 我多么想拾起这一束玫瑰!如果它曾经无主;如果它的确一丝无损;如果它不是被弃;如果它是凭空独自在等着我!美丽的玫瑰,美好的爱情。爱情在人类情感中总是被视为完美与浪漫的代名词。 我还是希望捡起这一束玫瑰!作为案头的清供,不供我对完美爱情的向往,供的是我对于浪漫与完美的不再执着。对于爱与和谐,我有着向往里的标准;对于爱情,我一直不相信其可以是不完美的。 但爱情,哪怕是最美好的爱情,从来都不是完美的,它像生活本身一样充满了过于丰富的色彩,那过于多的艰难与无奈。 别人的玫瑰,被弃的玫瑰,不在我案头,却是我字里的清供。告诉完美不是生活的终极执着,更不应是内心的至高境界。 感谢那鲁莽之人,不将温情珍重,丢下一束玫瑰,打破我对于完美的执着! 生活的本身,也许更像这被扔在地上的一束玫瑰,边儿卷了,微有划痕,无人拾起。 我总是健忘。只记得梁祝双化蝶,而忘了祝家嫌贫;总是记得清照词首首有明诚,记得明诚清照卧围赌茶,同赏金石,总忘记了明诚坚城自遁,丢下李清照独在城中;总记得杨玉环三千宠爱在一身,却忘了马嵬坡前芳魂作结。 谁能使爱情完美无缺,哪怕是帝王;谁又能让生活尽善尽美,哪怕是圣人、智者! 打破对于唯美的向往,打破对于完美的执着,方可自在;不再耿耿于心,方可有清风入怀。 也许,非得看到具像被打破,我才能有一点醒悟,才会有一点超脱。打破好啊,打破是一个多么大的解脱,那一种执着于完美的幻想是如何地耗人。 爱情在美好的另一面是真实的残酷,那一对一的选择里必然有不二的淘汰,尤其对于一颗年少真纯的心来说;爱情在纯洁的另一面是莫名的复杂,往往会掺进许多不为人知的阴谋,尤其是那名贵盛大的爱情中。 玫瑰其实只是蔷薇花的一种,就像白菜只是蔬菜的一种。 弃的岂止是玫瑰,有许多完美,向往里的唯美,怎可一味的锲而不舍?执着于完美,其实和执着于某种虚妄是同样的愚蠢! 是想明白了,却忽有一梦: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玫瑰园,满园鲜艳的玫瑰花,我像玩童一样扑进花深处,欣喜地拔起花来;刚刚拔了一小束,听见有人叫我,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也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而我一下明白过来,那人是种花人,那么我的确是在“盗花”;我抱起花连忙跑开,担心那人要追上来抢花。奔跑中,听得那人在说:“花上有泥,花上还有泥!”我心稍安些,也许那个种花人不会来追讨了;我一边跑,一边在想:我要的就是这新鲜带泥的花,我只是拿了一小束,我终于跑出了花园。 醒来,花呢?花园呢?晨起,立刻去跑步,立刻跑至昨天有玫瑰花丢弃的地方,发现那一束玫瑰花没有了,看遍花园,那一束玫瑰果然没有了。也许,是花主人将它找回去了吧。 几朵微小的干玫瑰在一杯清水里漂浮,清水还是清水味,又似乎有一缕隔年的芬芳;再喝,却是未开的玫瑰被晒干了味道,一点酸涩,一线漫长的回忆。 那玫瑰是来自梦里的玫瑰园吧。 玫瑰是一种美丽的花,虽然,它只是花之一种。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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