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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四百多年前的孔夫子站在大江边,说了一句诗意盈满的话:“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是华夏先贤对“时光”最生动形象的描述。古希腊哲学家分明有同样的感觉,为此才有“世界就是流动”之说。人类从一开始便凭着智慧给时光打下了各种印记:桃红柳绿草长莺飞的春,溽热蒸沤怒云豪雨的夏,金菊丹桂白露红枫的秋,雪塞冰河林寒涧肃的冬,人们从色彩、姿态、气韵、感触等方面给时光赋形,绵绵不隙无色透明的时光,因而便有了迥然不同的四季。抽刀断水水更流,为分割无形的时光,先民们做了天才的创造,如八卦、日晷、更漏、历法。天干地支是诸创造中最简单最玄妙的一种,以十干同十二支循环相配,成甲子、乙丑、丙寅……等十二组,又称六十花甲子,将无色透明的时光宰割成年、月、日、时一个无限序列。时光在人世的更迭中经历了种种皴染,常常幻化为另一种东西沉潜下来,如同珍珠沉潜在人们记忆的河床上。五月初五这个平凡的日子,受了屈大夫愤投汨罗江溅起巨浪的皴染,慢慢沉潜下来,沉潜成香草米粽龙舟竞渡,沉潜成屈子歌哭端午招魂,从而赋予它浓郁的多层次的色彩,像斑斓的美玉沉潜在意识的长河里。 节日,是被世人反复濡染的一段特殊时光,它挟带着文化的、意识的、民俗的气息,反转来濡染浸淫着一代代新人。春节这个丰饶而快活的日子,给孩子们的意识濡染了繁富浓郁的色彩,有奇诡有绚丽有欢畅有疯狂。我幼时生活在穷乡僻壤,至今一提起“过年”两个字,耳边便响起虎头鞋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咯脆响,眼前闪过洁净的雪花、鲜红的门联,守岁的篆烟弥漫了农家小院,也迷醉了我的心灵。由守岁的静默转入拜年的喧闹,同时醒来的是一个喜庆狂欢的黎明。年初二擢女婿,年初三迎三亲,年初四接四喜,年初五打花煞,年初六土地爷出巡。年初七迎七巧,迎的是天河彼岸的七仙女,美丽又缥缈……一直闹腾到十五元宵节,每时每刻都有浓郁的狂喜陶醉我的身心。 半个世纪过去了,声光荧屏烘托的节日无论多么辉煌,都不能代替当年春节给我心中注入的那股温馨。我是个大半生在泥途上跋涉的小民,以上种种在我脑海中并没留下多少痕迹,更不可能代替我儿时拖着炸响的火鞭在冰河上疯跑的快乐!春节,被欢乐反复濡染的时光,如同一册古老的书卷,负载的文化、风习、知识、色彩、气息等等,已沉潜在我的灵魂中,成了生命的积淀,不论“事变”这把刷子多么粗砺,也无法把它抹去。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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