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小院再难回去

　　前几天给三姨打电话，三姨说她在二舅家。忽地，我想起了外婆，想起了外婆住的小院和那棵很大的酸果树……

　　一生凄苦

　　外婆一生命苦。母亲12岁时，因病卧床3年的外公离开了人世，当时小舅只有3岁，养活7个子女的重担就落在了外婆孱弱的肩膀上。但不幸的事情再次降临，不满4岁的小舅因为疾病与饥饿夭折。一夜之间，外婆哭瞎了一只眼，但她没敢倒下，她深知苦难远没有离开自己的家。所以，在小舅走后的第二天，外婆就下地劳动了，因为她还有6个子女，她要让他们好好地活下去。

　　当膝下的6个子女健康地长大成人时，外婆本该好好地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但难以维系的婆媳关系让她再次尝尽了人生的艰辛与不易。眼看着自己疼爱的外孙考上了大学，她却没能等到外孙毕业的那一天。外婆一辈子都在付出，却没享受一天的清福，或许，她天生就是个苦命的人。

　　爱打麻将

　　外婆好打牌，最喜欢的是打麻将，因为她喜欢那种“哗啦哗啦”的声响，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忘记一生的悲苦。小时候去外婆家，都是我们冲散了她的“场子”。那时外婆家养了头猪，每天下午我们提着筐子去拔猪草，筐子里有一样东西是少不了的，那就是麻将。出发之前，我们的目的就非常明确：拔完草，就耍上一会。

　　还有一次，我、外婆和弟弟三人打麻将，由于有暗号，我和弟弟大获全胜。半夜时分，我和弟弟再次推醒熟睡中的外婆，在被窝里开始了三人大战。这次怪了，外婆连自摸带坐庄，一圈下来，反败为胜

　　。在我的印象中，外婆的牌瘾从未减弱。现在回想起来，外婆和我们玩牌，何时赢过？每次我们输了就赖账，我们赢了，就围着她讨要个不停。这个时候，她总是一边掏钱一边说：“不急，少不了你们的。”

　　浓浓酒香

　　在我的记忆里，外婆的谜语特别多。小时候每次见到外婆，她总是一副“故弄玄虚”的神情，满脸慈爱地给我出上两个谜语。有时为了破解一个谜语，我会绞尽脑汁，夜不能寐。有时候，我也会为某个谜语难住了外婆而高兴万分。这些谜语，给我的少年时光带来了数不尽的乐趣，也让我学会了对未知事物的探索。

　　和外孙比起来，一般的老人肯定是更疼爱孙子了，但外婆却一直把外孙和孙子平等看待。我家离外婆家远，旧时交通也不方便，因此只有在放假的时候，我们姊妹几人才能和外婆在一起，外婆总会把家里的好吃的全拿出来，给我们吃。我们在院子了里嬉戏玩闹，在酸果树上捕虫抓鸟，外婆的家仿佛就是我们的乐园。每个寒冬的早上，当我们还在被窝里睡眼惺忪时，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酒就被外婆端到了炕头，那香醇的味道浓浓的、暖暖的，就像外婆给我们的爱。

　　一语成谶

　　外婆一直认为我将来会有出息，我的一双“提斗纹”让她在我身上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可惜，她只看到了外孙考上大学，却没能等到外孙孝顺她的那一天。

　　上大学走的前几天，我曾去看望外婆。从外婆家出来的时候，我硬塞给她50元钱。外婆一直送我们到沟口，走的很远了，我们还看见她静静地伫在那里。那一年里，外婆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整个冬天都在我家住着。腊月初八，看到放假回来的我，外婆满心欢喜。谁知腊月十五的早上，外婆就躺在炕上昏迷不醒了，第二天半夜两点钟，外婆闭上了双眼，告别了这个满是苦难的世界，也告别了对她恋恋不舍的亲人。

　　过后回想起来，在我家的时候外婆就几次喃喃自语地说“回去也不准备过年”。当时谁也没有在意，也许那就是她给子女最后的暗语吧。

　　外婆走了，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小院因为外婆的离去已是一片荒芜，那棵酸果树也枯死了。外婆走了，那个魂萦梦绕的世界，成为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李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