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立夏

     早晨，从一场酣睡中醒来，便觉得窗外拂进一阵夏天特有的熏熏然和风，熏熏中有几丝清凉，仿佛带着些夏天晨露的凉气。翻过日历一看，哦，立夏了。

　　立夏见三新：蚕豆、樱桃和新麦。儿时，立夏那一天，早饭一定有一大钵煮熟的飘着清香的嫩蚕豆。蚕豆着一袭青衫，静静地躺在钵内，任你品尝，完了还可以抓一把放在口袋里当零食吃。看过一篇写故乡的散文，说是每当立夏，在曲折幽静的深巷里，有卖樱桃的少女，手臂上挽着竹篮，莺啼般的叫卖。看完之后，在记忆中宛如留下一幅油画，从此对樱桃颇有好感。下班回来的路上买了一斤，回家后洗净，放在一只白瓷盘中，白瓷盘将樱桃衬托得颗颗如玛瑙，娇艳欲滴。小区里飘溢着茶香，想必又是隔壁八十多岁的阿婆在煮立夏的新麦茶了，现在也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对传统的习俗有着特有的敏感和热情。

　　立夏玩吃蛋斗蛋游戏。那时农村贫穷，鸡蛋平时舍不得吃，都是卖了换回日用品。疰夏是夏日常见的一种病，症状是腹胀厌食，乏力消瘦，小孩尤易患疰夏。到了立夏，母亲必煮几个鸡蛋给我们姐弟几个吃，谚称：“立夏胸挂蛋，孩子不疰夏。”我们小孩儿拿立夏蛋互相撞击，以蛋壳坚而不碎为赢。那时的女子，每当立夏来临，就会用钩针和红丝线，双手翻飞，很快钩出一只蛋套来，考究一些的，还垂着一段漂亮的流苏。那时立夏的味道，就像鸡蛋那样饱满，像流苏那样浓丽。如今，立夏如约而至，但那精巧美丽的蛋套却烟云般的消失了。

　　立夏那一天，家乡的女孩子最热衷的是往头上插满花，无论插多少老师也不会批评是“封资修”。乖巧的女孩子为了讨老师欢心，就带些花送给老师，老师很高兴地收下，养在杯子里，摆在书桌上。那是一种绿叶子的小白花，香香的混合着青草味，我们都叫它木香花。不光女孩子戴，有些男孩子也附庸风雅，胸前别着几朵，那热闹如同教室里开了个花店！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甚至大妈、老太太们在这一天多多少少都在头上插些花草。于是，田野上、小河边到处飞扬着芳香，空气里充盈着说不出来的鲜活气。

　　家乡还有夏季炎热而称体重的习俗，据说这一天称了体重之后，就不怕夏季炎热，不会消瘦，否则会有病灾缠身。立夏“秤人”的操作有两类，一类是在户外进行，悬秤于大树，大多是给男人和小孩称量，男人们都大大咧咧地脱掉衣服，只剩一条短裤，小孩连短裤都不穿，光溜溜的；另一类则是在户内进行，悬秤于屋梁，由妇女们互相称量，那些大姑娘和小媳妇羞羞答答的，你推我让了好半天才脱下外衣，露出苗条或婀娜的身材。大家品肥论瘦，嘻哈打趣，似闺中游戏——蔡云《吴觎》诗有证：“风开绣阁扬罗衣，认是秋千戏却非。为挂量才上官秤，评量燕瘦与环肥。”

　　熏熏然和风中，“百花过尽绿成荫”，教室外银杏树的叶子清明只是嫩芽，到了立夏，已经展开叶形，像一把把小巧玲珑的芭蕉扇，在渐渐温热起来的风中摇曳。河岸的几株垂柳，散尽了柳絮，柳叶密密地垂着，风起时，才见些疏落。院子里的美人蕉今年总算适时而开，在一片墨绿中，呈现着淡淡的橘黄。在人与节气漠然置之时，植物依然无言地忠诚地呼应着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