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火车

　　父亲的胃病又犯了，还出了好多血，挺吓人的。经过住院治疗，第三天，父亲感觉好多了。赵医生来探望，见父亲精神头不错，就闲聊了起来，问这胃病是从什么时候得的。

　　不料，父亲一提起胃病就来气，说都怪那次火车事故！

　　顿时，我和赵医生被搞糊涂了，胃病和事故有什么关系？赵医生疑惑地问：“莫非火车出了事故，你在车上？

　　”“我哪在车上啊！我当时在地里干农活！”父亲眉头苦皱成一团，接着，絮絮叨叨讲起了自己得胃病的经过……

　　那是三十年前，父亲当知青插队时的事情了。他当时在一个小村子插队，每天和社员们一起下地，生产队长叫王文革，是个积极分子，干起活来不要命。村子南边有一条铁路，他们生产队的农田大部分都在铁路沿线。当时村里穷，大家都没有手表，有一趟火车正好每天十二点整从地头通过，因此，中午收工就以那趟火车为准，什么时候看见火车过来了，王队长才肯下令收工。

　　一天上午，大伙估摸早该到晌午了，可就是不见火车来。有人饿得挺不住了，就说王队长：“队长！怕不是火车晚点了吧？我约莫时间不早了，该下晌了！”

　　那天偏偏是个阴天，王队长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说：“胡扯！火车怎么会晚点，火车啥时候晚过点？抓革命促生产，半晌收工，这责任谁负？好好干！谁再吵吵下晌罚你们大会上做检查！”

　　王队长这一咋呼，吓得再没人敢要求下晌了。

　　可是，大家又干了好长时间，还是不见火车过来。有些社员饿得实在挺不住了，就又开始吵吵起来。王队长见又有人吵吵要收工，便板起面孔教训起来：“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红军爬雪山过草地都不怕，难道我们干这点农活都顶不住？”

　　就在王队长卖力唱高调的时候，没想到大队支部书记骑着自行车赶来了，一到地头就冲王队长喊：“王文革！你是咋搞的，都三点半了咋还不让大家下晌？”

　　大队支部书记有手表，举着手表冲王队长喊叫。可王队长还是不服气，大步走到地头，一把夺过大队支部书记的手表摁到耳朵上听了一会儿，然后一脸疑虑地问：“火车还没有过来呀！你这手表走得准不准啊？”

　　大队支部书记哭笑不得：“王文革啊王文革，你晕不晕呀？都半后晌了，还等火车？那火车要是一辈子不来，咱就一辈子不收工？刚才公社接到电话，要我们赶紧派基干民兵连去救援，北方一段铁路被滚石堵死了，火车卡在了半路上……”

　　父亲也是基干民兵，结果没来得及吃饭，拿个干馒头就出发去救援了。等到抢修完铁道回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了。回来后，父亲回到张大娘家吃了顿派饭。张大娘夜里用红薯淀粉做了一盆凉粉，父亲当时被饿极了，抓住凉粉一气吃了三碗，结果，就吃出了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