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没有了娘,娘找不到回娘家的门。紧闭着的门,写满了岁月沧桑,娘没有了娘,娘打不开回家的门。
娘的娘一生辛酸不说,晚年也凄凉。
娘的娘年轻的时侯,日本鬼子侵华,她落难广西苍梧,到达一个叫胜洲的山村,此后,有了大姨母、二姨母、三姨母,有了我的娘,接着还有了一个小姨,不幸这个小姨夭折了。娘的娘,没有儿子,三十六岁守寡,一直到老去。原本以为,她养大了大姨母的小儿子就可以安享天伦了,想不到这个人与外婆格格不合。近年来,他老是吵个不停,我和父母是劝架的主客,但他一点面子也不给。尽管外婆将房产证都留给了他,他就是那样的人——对谁都冷漠,总是不习惯知恩图报。
三年前,外婆摔断了腿,从此再没站起来。大家心想他平日里会照顾外婆的,岂知正是他将外婆逼上了绝境。我也是外婆的外孙,是众多外孙中的一个。去年七月初八,外婆告别了人世——外婆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临走的时候,嘴角流淌着很多鲜血。
娘的娘没了,我反复问自己,难道我没有责任吗?娘的娘走了,我们的情感纽带也断裂了吗?我多次驻足于外婆的家门口,但门依然紧闭着,似乎不再欢迎我这个外孙。
娘的娘出殡那天,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湿的,这种湿好像是外婆的泪。
我们众多人替外婆不值,为外婆伤心,但人走如灯灭。
娘的娘生前,曾对娘说:“将来我走那天,十六(我的乳名)要在就好了!”娘对她的娘说:“别乱说,您长寿着呢,还要多看看世界哩!”
娘的娘没有说话,只是苦笑。
后来,出殡那天,娘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大家是多么心酸!
娘的娘希望我能出现在她走的那天,当我扶着她的棺木,她就会心安理得地走完人世最后一程了吗?我想起躺在棺木里的娘的娘,泪水就又涌出来了。
也许,我的心肠比较好吧,但我无法救活外婆,也无法赡养外婆,以致她晚年凄凉。
也许,我们住得太远,外婆不愿意打扰我们,所以放弃了和父母同住的机会。也可能是因为我的父母和伯父母同住在一起,有太多的负担,外婆打心底里不想拖累了我们。
也许,外婆觉得龙床不如狗窝暖,在自己的窝里,随自己的意。二姨母和三姨母也曾接外婆去她们的家住,但外婆总说不习惯。
也许,外婆一辈子习惯了孤独,习惯了默默地活着……娘的娘走了,今年清明节,二姨丈回来了,抱着很大一团红炮,点燃在了娘的娘的坟头。但是,娘的娘心里很清楚,自己临走的时候,二女婿不在,其他的女婿也不在,唯独我的父亲守在一旁,算是送了一程。
娘的娘走了,据道士说,她去了天堂,大概打入了佛道,再也不用红尘轮回。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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