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陵

　　沮水是谁的眼泪？眼泪是不能成为河流的，只有神话才能让眼泪流成河流。当我们沿着神话的脉络走到沮水的岸边时，一切才骤然清晰起来。沮水，源自子午岭东麓的沮源关，向东汇入洛河，蜿蜒流至桥山时，打了个弯，将桥山抱住。人们说，沮水是轩辕黄帝的泪水，那么沮水一定是一条悲悯的河。

　　在一个战乱的时代，特别是蚩尤兄弟八十一人横行无忌、残害黎庶的时代，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将这个时代结束，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文明。他就是黄帝。

　　黄帝杀死了蚩尤，天下开始归于一统。但面对百姓的困苦交加生活，他流出了悲悯的眼泪。他对着苍天呼喊：“苍天啊，给我智慧吧，给他们消除疾病，给他们带来温暖吧。”于是有一只鸟带来了智慧，那只鸟就是凤凰。百姓们从此穿上了衣服，不再穿兽皮树皮；从此可以煮饭熬粥，不再生吞活剥；从此不再巢居穴处，都住进了屋室。黄帝还发明了舟船和车，便利了交通。黄帝又作《黄帝内经》，使百姓的疾患得以治愈。

　　这是一个神话，但这似乎是一个比历史更真实的神话。

　　走过沮水，走进轩辕庙，我们迎面看到的是一株古柏，枝桠虬曲，主干需数人合抱，相传古柏已历经五千多年，为黄帝手植。一棵树，缩短了时光的距离，同时也佐证这样一个神话的真实。过了黄帝手植柏，即到诚心亭。诚心亭为历代祭祖之人整理衣冠、置备祭品之处。往里边便是轩辕庙大殿。大殿最早建于明朝，正殿门楣上悬挂有“人文初祖”四字大匾。再往北便是新建的祭祀大殿。大殿气势雄伟，整个建筑为带天井顶式仿汉石型建筑，柱柱相排，上覆巨型屋顶，顶中央有一圆形天井，喻示着我国古代“天圆地方”的理念。轩辕黄帝的石像，庄严伫立在大殿的中央。

　　我始终感觉，祭祀大殿的恢弘似乎有点刻意。黄帝应该是一个赤着脚在民间行走的人，他的身上有的是五谷和青草的气味。历年历代的信仰和崇敬的叠加，终于让一个杰出的农人从田野走上了巍峨的宫殿。黄帝的妻子嫘祖就是一个育桑养蚕织丝的女子，她栽桑养蚕，教民纺织，人称她为“先蚕”。还有一位妻子嫫母是身材矮小、有点丑陋的女子，但她绝顶聪明，发明了纺轮和织机。可见黄帝的一家都是普通的劳动者。他们居住的应是茅草覆盖的土屋，抑或门前还扎着一排篱墙，如果说有奢侈的东西的话，那可能莫过于那排篱墙中开着的几朵木槿花。

　　桥山，一座美丽的山。它倒映着沮河，是一块风水佳地。八万多株翠柏，郁郁葱葱。轩辕黄帝就是从这里登仙而去的。传说那一天，突然有一条黄龙在桥山自天而降，对黄帝说：“上来吧，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任务，我们一起归天吧。”黄帝望着四面八方赶来的黎民百姓，挥挥手，恋恋不舍地上了龙背。面对着大家的一再挽留，黄帝还是飞走了，人们只是在慌乱中拽下了黄帝的衣襟和靴子，就地在桥山建造了黄帝的衣冠冢，这就是现在的黄帝陵。引人注意的是，在黄帝陵前，有一土筑高台，即“汉武仙台”。那是几千年后，汉武帝想重复黄帝仙升的故事，经过桥山时，“勒兵十余万还祭黄帝冢桥山。”（史记·封禅书）十余万军士每人掬一战袍的土，一夜之间堆成这座高台。

　　登上高台祷祝的汉武帝刘彻终没有成仙，却为后人留下了这24米高的“祈仙台”。后人们可以站在汉武仙台之上，望群山逶迤而去，极目万里神州。山脚下，沮水如同血脉流动，滋养着整个大地。那天，我就是站在这个高台之上，看沮水奔流，感觉到有一股力量从地底的深处涌起，透过脚心，到达我的胸腔，填满了我周围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