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电视纪录片《陕北启示录》刮起一场陕北风之后,陕北这块为中国革命作出巨大贡献的圣地再次勾起许多人的红色记忆,陕北这片历史文化积淀厚重的黄土也再次引发许多人的深沉思考。
陕北:梦里常常出现的地方
“友情为重的陕北/先把饭端给客人/先把酒斟给客人/哺育了共和国的陕北/头顶蓝天的陕北/窗花的陕北/秧歌的陕北/信天游的陕北/在消亡与再生中煎熬的陕北/爱情的陕北/豪放的陕北/慷慨的陕北/为了救活祖国愿意让自己死去的陕北”。当我写下这样的诗句时,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们知道当社会资本积累到一定程度,当物质与精神失衡的时候,当都市的劳动者和新贵同时被异化,当人性在不断被扭曲的时候,人们会不由地想起田野生活,想起村庄,想起山川河流。而陕北的风土人情,陕北的民间美术,陕北的民间说唱,陕北的民间文学以及农家小院和一些在乡下人看来很平常的东西,自然会被想起,并且能够打动那些长期脱离大自然的人群。
陕北女人漂亮,这最漂亮的女人还数米脂。与米脂婆姨相媲美的,是陕北民间艺术。
陕北民歌在陕北,普通人都能唱几嗓子,扭秧歌、闹社火是陕北人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我是搞音乐工作出身,对陕北民间艺术一定是特别喜欢,并知道他的伟大之处。无论是信天游还是陕北说书、陕北道情、陕北秧歌、陕北剪纸、陕北石雕、陕北的山川河流,只要认真研究其中的任何一门,都能成为大师级的艺术家。
陕北的地下资源,虽然占陕北总面积的80%,但我并不引以为自豪。因为开采的越快,破坏的越厉害,环境保护就是一个问题。我想到的是,如果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开采下去,也许用不了一百年陕北就是一片废墟。我一直认为,物质是一个陷阱,是人类最大的天敌,对地下资源的开采利用以及人类怎样生存的观念,应该放在一个更高级的立场上去研究并不多余。我爱艺术的陕北,也爱富足的陕北,但不爱被损害被破坏的陕北,我喜欢宁静而安逸的陕北。陕北对于我来说并不在于那些地下资源的丰富,而是它的地理人文给我们传达出来的某种信息,这些信息是抽象的,它可能是一个综合性的东西,也可能是某种神秘的暗示,需要人类的智慧去体味。当然一定是体现在具体的事物之中,包括风俗习惯、生活饮食、民间艺术、文化教育以及山川河流的动静,甚至于秋天的落叶,冬天的大雪,夏天的猛雷猛雨以及干旱,包括春天的沙尘暴。
我这里特别强调的是身处陕北大地上的寂寞、孤单以及大山之中白天或晚上的安静,陕北的山,尤其是在黄土高原,你看山或者山看你都是一目了然,没有任何遮蔽,这种敞开的生命、坦荡的承诺和打开以后并且无私的给予,是一种自然与人之间的真诚相待,当我们习惯在这样一种环境中生活的时候,他就会排斥甚至反感繁华而嘈杂的都市。最明显的例子是,从陕北走出来的子孙们,在都市置地买房,让自己的父母来居住,但往往父母来了住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不习惯这种现代化的生活方式,而农村的小孩来到都市,你若问他这里好不好,他就会对你说:“好是好,就是没有土”。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不知是农村文化的悲哀,还是现代工业文明的失败。这个问题也使我想起,已故的著名小说家路遥,1992年他回陕北,约我和几个朋友在沙丘里转悠、晒太阳。他说:“一回到陕北这大山里,就觉得整个世界属于你自己了,而在都市里,你淹没在人山人海之中,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是啊!人必须有自我的空间,要有时间亲近大自然。否则,人就会变质、变味,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生活的工具。
由于我当时的工作是在文工团,虽然工作很累,但和心爱的音乐在一起,心情是愉快的,这样的工作使我有机会亲近陕北的山山水水。那时我们去农村演出是自己打背包,小提琴绑在背包的上头,每天平均走10公里的山路或公路,所以陕北榆林市的12个县区我都跑遍了。陕北每一个县的方言都是有区别的,就是现在,只要你是陕北人开口说话,我就能听出来是哪一个县的,语言的学问很深,我肯定说不清其中的道理。榆林市有12个县,可简单分为南六县和北六县,北六县实际上属于沙漠半沙漠地带,可称为鄂尔多斯盆地毛乌素沙漠。陕北古代是边塞要镇,也是兵家的必争之地,北依内蒙古、西靠宁夏、东临山西、南下关中,是陕西的最北处地区。这两年不断开采地下资源,成为陕西经济发展的龙头,但地域是一个永恒的概念,它再发展也不会成为关中,也不会成为陕南。它就是陕北,人口相对稀少,地域相对辽阔,我始终不把它看作是一个经济要地,在我的心中,他永远是精神的陕北,艺术的陕北,善良而又智慧的陕北,充满了灵性和神秘感的一块宝地。它是美丽的,它是大气的,它是慷慨的,它是勇敢的。
陕北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在这里遍地遗存着先祖和古人的足迹。黄帝陵、统万城、秦直道、扶苏墓、镇北台、白云山、杨家城、李自成行宫、延安圣地等等,无不书写着这块土地的神奇与魅力,可以说县县有看头,处处留古迹,但是我认为最动人的,最震撼心灵的东西永远无法看到,它藏在陕北的内部,它需要你独自体会,需要你用生命去召唤。
陕北,我常常在梦里与她相会,她既是那个能歌善舞的小女子,又是那个能种庄稼,能吹唢呐的老汉;她既是能扭秧歌的后生,又是会剪窗花的婆姨;她既能走出柳青、路遥,又能产出苹果、红枣;它是歌曲《东方红》的产生地,又是《哀乐》的创作地。作为一个游子,她给我的精神力量是我今生今世创作的源泉。愿陕北繁荣并且安宁。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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