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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整整一个季节的酝酿修饰和删繁就简,万物终于恢复了诞生之初的本色——白色。纵目远眺,山川仿佛须发皆白的老者,树木的残枝败叶依然银装素裹,几只落伍的鸟儿,正竭力划动翅膀,想要飞出这个衰败的时空。置身这天地一统的原色里,好似走进史前遗址,寂静,如同一朵雪花,在我身体内部缓慢沉淀融化。此刻,所有欲望之翼均已收拢,目光穿越万重关山,悠然回望早年的风景,那些雪花般一尘不染晶莹剔透的真挚情感,如一潭清澈碧绿的泉水不含丝毫杂质,此后随着岁月的更迭、世事的变迁,当初的青涩果实,总要从成熟的枝桠飘落,融入脚下的泥土很快消失,只留下无尽的遗憾之美。冬天的白色并非虚无的象征,而是曲终人散后的淡泊微笑,是看穿是非成败的超然心境,是高潮过后的舒缓尾声,是臻于极限后的返璞归真。 伫立窗前,看着四处飞舞的雪花,我悄然感觉这不正像一页页记忆的片断,正极快地落入时间的谷底,看哪一页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哪一页又是这样的平静如水。迈步前行的时候,总要善于遗忘和及时清理黑色情绪,这样,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品读路边的景色,否则,负重远足岂不悲哉。 临近午夜,窗外依旧是风雪的呼啸声,可我紧闭的柴扉始终没有响起期待已久的叩门声,在这孤寂而沦落的时分,我究竟在等待哪一位天涯归客,是柔情似水的红颜知己,还是义薄云天的良师益友?我想无论来者是谁,都将在门外抖落一地仆仆的风尘,然后围坐温暖的火炉,烘烤潮湿的灵魂,畅谈别后境遇,交流关于爱恨情仇的最新见解。我注意到眼前此人风霜满面神情疲倦,我记得他自春天启航,途中历经火热岁月的洗礼和肃杀场景的磨练,终至一朝,漂泊已久的生命之舟复归于此际宁静的港湾,这类同抛物线似的生存轨迹,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哲理。可惜,直到月亮归隐乌云四合,想象中的远方旅人也没有出场,这使我感到困惑,不由得产生异想,我要等的人不是她或他,这个人其实就是我自己,也可以更进一步说,这是我们每个人都曾体验过的心路历程。 翌日清晨,世界仍然笼罩在一片空旷肃穆的气氛之中,似乎连宇宙的时钟也停止了转动。但在貌似凝滞与静止的状态中,生老病死的永恒主题仍将每天如期上演,果不其然,很快,随着一阵唢呐声响,不远处出现一队送葬的行列,其身上的丧服比地下的积雪更为触目惊心,他们相扶着灵柩走向深山,这表明一个人的生命之树已被不期而遇的风暴摧折,生前的种种耻辱与荣耀,俱已尘归尘土归土,目睹这人世间沉重的一幕,人们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想到似锦的日子随时可能烟消云散,不由得黯然神伤。恰在此时,隔壁忽然传出婴儿高亢而持久的啼哭,闪电般驱散心头的疑云,日后这名婴儿也要经历从少到老由盛及衰的旅程,最终他也会凝视着皑皑白雪,陷入到无边无际的回忆之海。不唯人,万物都在遵循某种固有的程序世代轮回往复,大地上亘古人来人往,去的永不复返,来者只能暂时拥有一朝风月,背景则是广阔的万古长空。 由此可见,冬天是阴与阳、黑与白、新与旧、生与死的临界点,同时,冬天也是一种美丽的开始,当它作为逝去的一页被轻轻翻阅,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心醉神迷的蓝天白云,是葱茏的群山与沸腾的河流,是人生舞台尽情绽放异彩纷呈的梦想花朵,是街头行人满面的春色。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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