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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刮风了,呼呼地把我从梦中吵醒,睁开眼睛,窗外已经亮了。房子很大,一个人蜷缩在一角,突然想家了——这样周日的清晨,爱人和儿子一定睡得很香吧。 其实严格一点,不能说又刮风了,因为风从来就没停过。千百年来,在无定河边,在毛乌素沙漠,在白于山区,风从来就没有停过。 四季一场风,从春刮到冬。从遥远的古代,狂风卷起黄沙肆无忌惮的嚣张,到近年来蔓延到大都市,风带给人们的只是无尽的灾难,几乎没有人喜欢这样的风。 “五原春色旧来迟,二月垂杨未挂丝。即今河畔冰开日,正是长安花落时。”在这里,春天被风吹得迟迟不来;夏天,太阳照着大风,明晃晃一片,风带来的是一片黄尘;荞麦飘香的秋天,人们还没来得及享受的时候,就被一场大风刮走了;到了冬天,寒风像针一样刺在身上,生疼生疼。这风,把多少人的梦想推远了,多少人因为厌恶、憎恨这风而离开家乡,不愿意再成年累月地面对这风的无理纠缠。 可是,我们还是来了,迎着这无理的风来了…… 记得那是去年的十月,丰收的季节,满地的土豆、荞麦,也没有掩饰住大漠的荒凉,一阵大风袭来,眼睛就睁不开了,当再次睁开的时候,眼角已经全是沙子和土了,眼泪流出来,就在眼角凝固成泥了。 这里的风的声音是粗哑的低吼和凄厉的呼啸,它使劲地刮,刮跑了天上的云,也刮跑了地上的水,使得这里成为一个严重缺水的地方,人们的生活还得靠天吃水——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大大小小的水窖,以积攒雨水饮用。我们租住在农家小院,每天清晨刷牙倒洗脸水的时候,都有几只狗在抢着舔地上的水。 可是,我们还是住下来了,上班在临建房,吃住在农民家里。我们的工程也开工了,满天的大风看到了我们执着的身影。 去年11月6号,早早的一场大雪就把最凛冽的寒风邀请来了,早晨在狂风中醒来,在漫天的雪花中,我们的车子被冻住了,十几个人开始在狂风中推着车子,一趟两趟,而这,是我们每天的必修课。 下午,还是在这样的风中下班,炉火生起来了,一杯热酒下肚,几个陕北汉子唱了起来,不喜欢喝酒的我,就是最孤独的了。抱着海子诗集,窗外是呼呼的寒风,我想到了“面向大海,春暖花开”,想到了一个人,于是用海子的方式记下: 今夜我在定边/一个小村/夜色笼罩/没有暖气/我只有寒冷/今夜我在定边/一个小村/北风萧萧/没有电视/我只有狂风/荒原的尽头还是荒原/没有水/我准备了眼泪为你解渴/今夜我在定边/这是狂风中一座荒凉的小村/除了风电建设者和贫瘠的村民/没有人见证/这唯一的,最后的,荒原/这唯一的,最后的,抒情/我把炉火添旺/把电脑关闭/把图纸还给文件袋/今夜我只留疯长的思念/今夜我不关心风机叶轮是否旋转/今夜我不关心变电站是否送电/今夜,我只想你! 最后又添上挺抒情的一句:“这个冬天,我就用对你的思念抵御住了狂风,还有零下30度的寒冷。” 我记住了那一场风,那场风也见证了一群铁骨铮铮的人,他们挺过来了,一路快乐地走来了,迎着风的方向走来了。突然想到毛主席的词:“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一座座铁塔、一个个白色风车出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上,风和我们都变成了亮丽的风景。 从那时起,我们把自己和风绑在一起,前进的步伐像风一样无法停住。第1台机组投运,第33台机组投运…… 我们的新家也建起来了——漂亮的变电站、崭新的综合楼、标准的篮球场、流畅的网络…… 我终于能安安静静地讲述一场风了,安安静静地谛听那一台台风力发电机在风中奏响的笛声。回味那寒风刺骨的冬季,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我们如何让风机升空。遍地荞麦花、洋芋花盛开的时候,我们把自己醉在那风带来的花香中。 终于可以听懂风的声音了。有时它像历尽沧桑的老人在倾诉人生,有时它像父母兄长在我耳边呼唤叮咛,有时它像爱人的手一样轻摸慢抚,让我在这样的大风里酣然入睡。 终于我们自己,在一场一场的风中安静下来,有位同事这样写道:风不再寂寞了,风机旋转着,与它为伴。呼啸千年的狂风找到了归宿,将它数千年的呐喊变成电流送到了千家万户。 就在那个清晨,我听到了风在唱歌,起先是一股风的独唱,接着,许多股风加入了合唱,庄严,浑厚,在空中回荡。而我呢,迎着初升的太阳,把目光投向远方,风吹着我的影子和风机的影子,我的影子掠过了好几座山梁,穿越了毛乌素沙漠,看到了我的家乡。 一场风走了,紧接着另一场又来了,还是同一场风,不断地回到它开始的地方。就像我们,经过了一段辛苦的劳作,然后回家短暂休整,照顾一下孩子,安慰一下老人,替妻子做几顿可口的饭菜,忙完了,安静地站在阳台上,突然一阵风吹来,心里情不自禁地在想,这是我们的风吗?是来呼唤我回去的吧! 风来了,风又走了,已经是老朋友了。我们留住了风的灵魂,风成就了一代风电人的梦想,追风寻梦,而对于我,风则是我的翅膀,不是为了飞翔,只为在幸福时扬起快乐,痛苦时抖落忧伤!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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