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条奔腾的河流,身边的感动就是这河里的浪花。这浪花或许不起眼、很细微,但它们翻腾着、绽放着,给人生不断增添奔向前方的勇气和力量。 我人生长河中的浪花有哪些呢?
一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刚从学校毕业,由于工作分配不好,自己所学、所愿和实际情况反差较大。原本意气风发的我顿时变得消沉起来,感觉社会不公、感觉领导不重视、感觉自己的能力得不到发挥。于是在工作不久,便产生了厌世心理,内心愤愤不平、消极颓废,日里心灰意冷,酗酒买醉。 一天,上级主管单位的一名审计人员来公司审计。在查阅凭证的过程中,这位审计人员发现在公司多处报销的条据上都有我的签名,便询问有关我的情况,并亲自到我的办公室找我谈话。 说是办公室,其实是一间仓库。不到20平米的房子里码满了汽车轮胎、配件等物资,只是门口摆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便成为我办公、休息的地方。房间里摆设凌乱,气味难闻,而且经常有老鼠出没,所以除非领用物资,单位里很少有人来。 这是一个午后,审计人员和我谈了许多,在离开时,送给我一本书,并告诉我:“不要把专业丢了。”就是这句看似很随意的话,在我最低迷、最失落的时候,却深深地触动了我。我仿佛抓住了拯救灵魂的最后一根稻草,变得激动、振作起来。在我看来,不是“不要把专业丢了”,而是“不要把理想丢了”。这之后,只要他来公司,总要推荐或赠我书籍。我们成为了朋友,经常一起攀谈交流。但即使到现在,我也从未和他说起这档子事,而我一直牢记着:在我人生的十字路口,在我人生的河流即将出现拐角时,一朵浪花感动了我,引领我走向正确的人生航向。 这是一个原本陌生人对我的感动,关于理想问题的感动。唯有这种理想追求,才能使人经得起诱惑、耐得住寂寞而变得充实起来。
二 为了治病,2010年,我在北京待了70多天。在看多了媒体上关于不良医患关系的报道后,我对医生或多或少都带有一些偏见。但只要能治病,我时刻准备面对治病期间可能出现的各种冷遇以及不公平。 然而,我错了。 娄大夫是住院部的主任,一位主治医师。为了能住院,我找过他。他详细告诉我住院部的床位情况,并留下我的电话号码,答复尽最大可能尽快安排住院。在社会上,这种情况我耳闻目睹得多了,想来多半是推辞的话,所以并没抱太大的希望。于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私下托人搞床位。谁知刚过3天,娄大夫通知我办理住院手续,可以住院了。住院期间,娄大夫每日两三次来病房探访,从饮食起居、体征表现一一仔细询问,再三叮嘱注意事项,还经常开展多科协作,组织专家把脉确诊。 为了避免夜间治疗对其他病友产生影响,我曾为床位的事情又找过娄大夫,提出单间的住院要求。这里是中医院,由于特色和权威的缘故,全国许多患者都来这里就诊,致使只有30多张床位的住院部显得很紧张,预约住院的病人常常有几十名。就是这样,娄大夫仍主动开导别的病友调剂房间,满足了我的要求。 玉树地震时,娄大夫主动请缨去了震区。我是在中央电视台的午间新闻上看到他的。他还是那样的文静和忙碌,但身体明显消瘦多了。我发短信给他,提醒他保重身体。他很快回复过来,问候我,询问情况。 张大夫是位博士,人矮矮胖胖的,在中医院门诊楼坐诊。通过朋友推荐和“好大夫”网站介绍,我挂了他的号。在住院前的每次门诊就诊,他都会望闻问切,耐心地询问病情。比起别的大夫草草了事的态度,比起最近不少于10分钟的就诊时间规定,他显然要耐心细致得多。住院后,他经常利用工作间隙,跨楼询问病情,探药房,查病历,根本不忌讳“谁的病人谁负责”的就医潜规则,一起和主治大夫探讨治疗方案,更甚于在高烧不退时,亲自开药方治疗,直至把体温降下来为止。 张大夫于2010年底到新疆支边去了,时间是一年。在支边期间,他经常在自己的网页上说明自己的行踪:何时回京休假,何时可以利用休假时间坐诊。在自己的网页上,他不厌其烦地回答病人的询问,一再更新网页内容,介绍最新的治疗办法和治疗心得。为了更好地给边区患者治病,他主动学习维吾尔族语言,争取和病人充分沟通。 姜大夫是主治大夫,人很年轻,虽然个子高高大大,但说话的声音很轻很低。每次来病房时,他都会带个小本,将病人的详细情况和要求记下来。为了确诊病情,有时他一个晚上会找来五六位大夫就诊,看不出有丝毫的不乐意。还有一位女大夫,经常主动到病房来了解情况,观察变化,准备写成论文进行交流。 这是北京中医院的一个群体,一个经常看着厚厚医疗书籍、一个我原本心存偏见的群体,一个坚守中医事业的群体。这是一个群体、一簇浪花对我的感动。
三 父亲今年83岁。从我记事起,父亲就从事着一项工作,这项工作起端于简化字的中国文字改革。我曾经在小学写的作文里透露过这个情节。就是为了提高汉字书写速度,身为秘书的父亲,“发明”了一种写字方法,以求将字的笔画降到最低,将书写记录速度提起来。退休后,父亲有了更多的时间,除了读书看报,闲下来就是搞他的这项“创新”。 小时候,我不懂这种“创新”的意义和价值,无法去评判它的好坏。直到后来,我逐渐感觉按照父亲的方法,中国文字将失去了偏旁部首的划分和书法之美,才知道父亲进行着的工作是徒劳无益的。 我曾经试想告诉父亲,但不忍心。人是需要有所寄托的。父亲不喝酒、不吸烟,更不打麻将,这项“创新”是父亲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父亲一生节俭,从不乱花一分钱,但为了这种“创新”,父亲显得特别大方,舍得买纸、买笔、买放大镜(放大字典上的字)、买不同版本的字典(有一次,去县城的新华书店买字典,不小心迷失了方向,很久才回来),不惜一次花200多元钱将书稿复印出来,寄到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由于方向有问题,结果自然是泥牛入海,杳无消息。 多年来,父亲笔耕不辍,演示整理的草稿足足有几麻袋之多。这项工作父亲一直坚持了30多年,只是在去年晚些时候才停笔,最终也没有得到社会的认可。即便如此,父亲现在仍能准确地告诉我,中国汉字有多少,建国后《新华字典》一共出了多少个版本、进行了多少次文字改革,每次增删了哪些文字。这些情况,想必一般汉语语言专业毕业的学生也很难回答上来。 这是我的父亲、一位我身边的人对我的感动。一种执着,更胜于一种痴迷对于我的感动,一位老人坚守多年才使我认识到的感动。 我常想,人是需要有一种境界、有一种精神追求的。身边的感动使我明白了理想、事业心和执着精神的意义与价值,和之于我的力量源泉及精神动力。 这是我身边的感动。或许感动我的人和事还有很多,但大多如过眼烟云,一闪而过,不曾记起。但独有理想、事业心和执着精神对我的感动,无疑将成为我人生长河中永开不败的浪花,催我上进。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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