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空下的陕北高原。张晋国摄
飞机上看江山云天,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儿。 天宇舒展,视野阔远,河山缩微,云海迷幻。流动中不断切换的画面,凭添无数美感。焦距被拉远,一览众山小的视觉,无限拓展的景观——原以为学了不少形容词的我,此刻突然发现,自己匮乏的恰恰是能准确表达描述事物和内心感受的语言。 飞机在云中穿越,云在舷窗前游走涌动,流逸虚幻,欲飘欲仙,前路一点都不见。地上仰望的云,有清朗洁净,有阴郁凝结,伴随视者的心情被描述抒写。而高空所现却是别一番云天:云中穿行时舷窗前不时有雾流飞掠,仿佛九天仙子持有的云锦或香帕,突袭而来,揩擦舷窗上的尘埃与污垢,还不时伴有气浪推拉造成的微颠。终于钻出云层了,阳光照在舷窗上,凸显的不是耀眼,简直是眩目。恰恰是因看到了河山辽阔,不知不觉间以为自己的身躯硕大膨胀起来,巨人一样俯身鸟瞰:云海铺垫在机身下,平静时像南北两极的冰山,呈现雪暴过后的安详,如同雪域高原的空旷,纯净、洗心——雪原上只有一片耀眼的阳光,宁静而清爽;阴郁时像失意者的心境,有时更像父辈被岁月风霜吹皱的脸膛;涌动时像奔突的气旋,咆哮的惊涛,尤见海啸般的云浪,铺天盖地,气势恢弘磅礴,由不得胸襟宽阔,视野辽远。俯瞰浮云气象万千,无数变幻,艳阳中的天宇,如山涧的小溪,清澈而欢愉,真真切切,岂止蔚蓝二字可以表现?!各种各样的想像延伸去远——最最心逸的是,穹苍之上,疑似入了天宫,做了神仙,玉皇老儿或许就在身边——尘世间的营蝇狗苟一丝不留地忘却。数百年前吴承恩在《西游记》中的想像此时此刻令我敬畏嗟叹!回想当初自己仅仅把它当作一个文学读本翻翻的幼稚,心生汗颜。 当年毛泽东所写“高路入云端”,莫非指的就是在云彩上面?!俗语里比喻的“宰相肚里能撑船”,该不是说云霄外的大胸襟大眼界?!2003年去新疆,晴空中曾见青海的蓝天、白云与雪山同收眼底的景致:云是动的,浮悬在冰清玉洁雕塑般的雪山上面,蓝天在云的高空,广袤无垠,和睦宁静。那几张抓拍的三位一体照片保存至今。记得不入疆不知国土大的老话,真要体验了还是按捺不住无尽的喜悦。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总是同样的景,同样的风情,思想一定会滞涩恒定。于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用通俗的话说叫见多识广,便成为文化人追寻的一种理想的生存方式,为的是拓展自己的思想与空间。也可理解为修身的一部分。 记得庄子老先生《逍遥游》中鲲鹏展翅九万里的谶语,人类的理想一一都能实现。不管是哥德巴赫猜想、彼埃尔兄弟硕大的飞鸟(飞机)上天的梦想,还是凡尔纳海底两万里的旅行(连接全球的隧道和运用于网络的光缆),都有把群山当作走泥丸的壮阔。的确,在数千米的高空俯瞰,山峦如丸,河川如带,路同细线,蜿蜒曲折,逶迤江河,叠翠的群山,公路以及山原上的羊肠小道……大地上各式地貌像老婆婆的笸箩中的一团乱线,针头线脑般却又有序呈现。地面上从一个山头到一个山头兴许得三五个小时,飞机却一掠而过。现代科技缩小了人类的空间,地球被称为村已经应验!昔日在地面上感觉水域宽展的湖泊,在飞机上看竟像雨后小小的水洼。江海在日光下神奇地变幻着色彩,有浑黄,有钢蓝,有幽绿,有雪亮……特别是低空飞行时节,云退去,烟岚中的苍山,网格状的田野,苍苍翠翠,格外清晰。鳞次栉比的村落和四散漫开的都市,竟像浓缩版的地图展现眼前。下降了,江河粗壮如蟒,有力前伸;山峦重回挺拔伟岸,矗立参天。有一次夜航,前往一大都市。落地前,突见地面夜色,灿烂星河,斑斑点点,在夜幕中浩瀚无边,疑为星夜。在地昂首,竟有万家灯火与星空连为一片的错觉。除了地图,除了电视,祖国的大好河山见得从未如此真切!难怪伟人有“江山如此多娇”的喟叹!高空喜观云天,低航乐见山川,竟成每次出行的企盼。俯瞰到大片森林湿地的喜悦,对沙漠戈壁荒芜的厌恶,惟恐生态继续恶化的涌堵,倏生人在天空,操心得是地上的事情,荣辱皆忘的超脱短暂如斯!便有返回地面尚需直面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尘俗人生,既是艰辛又是坚韧,运用智慧地生存……使瞬间的空灵荡然无存。但只要把思绪切换到舷窗处的风景,心中的愉悦又会像天籁般的轻音乐怦然升腾…… 近年或出差或返乡,屡有乘机之缘。关闭电脑和手机后除了读书,就是爬在舷窗前观看江海云天,思想人间况味,颇多收益。于是每一次乘机出行,总是企盼能有一张紧临舷窗的座位,为的就是鸟瞰云天下壮阔的苍茫大地和九霄之上的云海变迁。感受人类思想或触景生情引发的想像领域,如同最宽最广的空间是梦境,最大最阔的画布是夜幕……心中的尘垢多被拂去,使每一次乘机出行都能领略为洗心之旅——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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