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就离开了老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走过了很多的地方,留下了清晰的足迹,但却很少踏上那片热得发烫,熟得已透,孕育我生命的故土。我就像一个叛逃者,远远地离开,深深地隐藏。故乡在我的记忆中并未消失,故乡的黄天厚土,故乡的山果甜水,早已化成了我生命成长的精血,融入了我的肌体。那强大的向心力,使我多少次为她魂牵梦绕,使我多少次为她含满泪水,使我多少次为她在沉睡中被惊起。然而,我却没有去亲近她而是更加远离了她。在她面前我真成了一个“陌生人”。
我们都想着离开。因为在我们的眼里乡村就是“黑山恶水”,那是贫穷与落后,荒凉与贫瘠的代名词。在春潮的涌动中,一批又一批的山里人离弃自己的村庄,选择进了城。或上学读书,把自己变成了公家人;或打工挣钱,把自己变成了城里人。城乡之间多少年不可逾越的樊篱,终于被改革开放的春风给吹破了。人们就像开闸的洪水,脱缰的野马,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过上美好的生活,自由地奔驰着,迁徙着,拼搏着和创造着。这种离开是幸福的,因为这种追求是无可厚非的,是天经地义的。这是人们的权利,何况人们用勤奋的劳动,辛苦的汗水拼命挣来的呢?但这种离开也是痛苦的,人们背井离乡在外打拼,过上了所谓“城里人的生活”,变成了所谓的“城里人”。但我们的心始终不能安定,因为我们有太多的牵挂在“老家”。被遗弃的家园已经开始了荒废,脑畔上的水沟已经被堵塞,好久没有疏通了,雨水开始顺着窑檐而下,窑洞已显塌方的破落。满园的荒草在院子里疯长,淹没了石磨,石碾,往日邻里之间的家长里短。鸡窝已塌,猪圈已烂,羊圈已破,驴圈已毁……家园已成废墟。洒落满地的红枣滩上,再也听不到婆姨人家那爽朗的欢笑。那沟,那坡,那洼,那山,再也看不到拦羊老汉往来的身影,再也听不到那忧伤而包含庄稼人辛酸与喜悦的“信天游”。空荡荡的山头上只有几株孤独的树,孤零零地,沙沙作响的树叶在风中传唱着乡村的往事。
山里是那样的红,山里是那样的绿,山里有那么多的鸟鸣虫叫,又有那么多欢跃灵动的小动物。山里的风是香的,山里的土是热的,山里的水是甜的,山里的人是亲的……
我们在外面奔波闯荡,走在冰冷的柏油马路上。放眼四望,看着那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迷失在那人群旮旯之中,高楼大厦之间。在那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我们为利争、为名夺,我们已经被深深地“异化”了。我们和关在动物园中的“野兽”已无两样,家园已成两样。呆呆的,傻傻的,随波逐流,在无定河的河水中无望地挣扎。
其实,我们都是可怜虫。我们应该在没日没夜地辛苦打拼中,给自己保留一块上好的“自留地”,像神坛一样好好地把她供起来,好好地把她守护。这就是我们心灵的家园,这就是我们的根。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有归属感。活着,就不会迷失;死后,就能入土为安。我们的子子孙孙在灵魂深处就有不会涸竭的动能,永永远远,生生不息。
请热爱我们的故土,请记住我们的亲人,请守候我们的村庄,请保留这一份情缘。这就是我们神圣的心灵之家。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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