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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有一片小果园,那是父亲的心血,也是父亲的骄傲。果园名叫沙坡,就在我家的对面,跨过一条小沟便是,三亩多梁地,七亩多坡地,有槟子、海红果、海棠果、桃、梨、枣、葡萄等等,品种齐全。果园是父亲一把老镢头、一滴滴汗水掏出来的。而最初的果园只有一株老槟子树,那是父亲的父亲分家时留给他的荒草石头坡。父亲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把一道坡一道梁掏完,一边栽树一边种庄稼。 父亲种庄稼是行家里手,栽树也懂技术,舍得花辛苦,栽一株活一株。经过他的侍弄,几年下来,30多株小树节节长高,有的竟然开出了花朵儿,稀稀疏疏的小花迎风摇曳,煞是可爱。树地里间种了一些绿豆和黑豆,也有了一定的收获。果树栽植看似简单,实际一年四季都要有大量的劳动投入。春天里第一件任务便是刮树。刮树是用镰刀片或树挖子将树的老皮刮去,便于春天长出新皮,同时把附着在老树皮上的寄生虫刮去,然后扫到一边烧掉。果树开花后,紧接着长出一片又一片的新叶,这时要赶快喷药打虫,打的虫叫卷叶虫。春天树地要春耕,这自不必说,在果树开花期间,要时时注意天气变化,如遇降温要采取防冻措施,一般是将杂草堆起来,上面覆盖一层土,然后将杂草点燃,让其只冒烟不完全燃烧。烟雾可以驱寒,这样就可保证花期安全渡过春寒。果树开花特别稠密,到秋天由于果实稠密,致使果实小而瘦,同时容易压断枝条,因此要把一些多余的花打掉,让花的密度保持在适度的范围之内,这叫疏花。在疏花的同时,对多余的枝条进行适当修剪,让树的枝条保持在梯层的状态,便于通风透光,这叫剪枝。夏季来了,天气炎热蚊虫孳生,果实很容易被蚊虫侵袭啃咬而使品质下降。这时就要再次喷药打虫,这次打的虫叫伏虫,经过这一次可确保果实无虫害。期间还要进行二到三次锄草,否则草多了,要和果树争夺水分养料,影响果树的生长,影响果实的品质。到了秋天,便可以陆续采摘果实了。父亲的果园花费了不少的心血,洒下了无数的汗水,不仅使我们小时候不缺果子吃,而且也使家庭生活有了一定的改善。 正在果树茁壮成长要大量结果的时候,农村实行了农业合作化,所有的果树收为集体所有。众人的东西没人疼,几年下来,地荒了,树枯了,果子少了也不好吃了。农业社于是决定谁家的果树归谁家管理,果实和农业社四六分成。父亲寻着走过的足迹,又开始了第二次创业,依然是一把老镢头伴着汗水。重新整理土地补栽果树,刮树打虫,树木也是有生命的,也懂得温情,二三年的时间,功夫不负有心人,棵棵果树生机勃勃,绿意盎然,枝繁叶茂,果实累累。树地里仍然间种了一些豆类作物,对家庭生活是个很大的补充。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果园里奔跑,一会儿捉蜢蚱,一会儿又去追蝴蝶,有时也帮着父亲锄锄地里的杂草,挽几苗野菜,或一边在树下乘凉,一边吃着果子。山风吹来,树叶飒飒作响,就像巨大的交响乐团为你伴奏。 秋天摘果子是最令人兴奋的季节。槟子是要一颗一颗摘下来的,不能摔伤碰伤,否则不等拉到目的地就都坏了,而且还要尽量不要触及槟子表面那一层白霜。树梢上则要架起云梯上去摘,这样就必须有一人扶着梯子,另一人上去摘,速度很慢。摘好的槟子要从沟底背到山顶,这活最苦最累,父亲有时能自己背起百十斤重的果篓送到山顶上,有时是两人抬一篓。收秋的末尾阶段,天气已经冷了,最后才采摘海红果。海红果是用剪刀剪下来的,连果带叶剪下一地,然后一颗一颗拾起来。海红果可以冬储,等过春节再卖,价钱要好得多。晾海红果干必须要早一些,迟了是晾不干的。全家的吃喝穿戴,连我读书所用就靠这些果树支撑着。冬天到了,树叶落了满地,父亲则用扫帚把树叶扫起来,或用筐担或用袋装回家。果树叶喂羊是好东西,羊特别爱吃,几只羊就靠这些树叶,一个冬天下来竟然吃得膘肥体壮。 阶级斗争的弦越绷越紧,上级说果树个人管理是资本主义尾巴,必须迅速割掉。转眼之间果园又成了集体财产,只给留下一株槟子树,那叫做自留树。父亲把所有的精力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棵树上。父亲眼看着心爱的果园再次被蹂躏、被践踏,欲哭无泪,欲罢不能,只有不断地抽着旱烟,摇头叹息。 直至改革开放,父亲的果园才又一次获得了新生。可惜父亲已无法再去经营他心爱的果园了。接过父亲的老镢头,我又一镢头一镢头干起来,一遍遍地重复着父亲曾经做过的每一道工序,也在品尝着丰收带来的喜悦。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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