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想起戈壁滩的那几位陕西乡党。
2011年8月25日晚,慰问完参建西宁机场扩建工程的同事,我连夜乘火车赴德令哈,去看望正在参加德令哈机场建设的同事。
一上火车,我突感浑身难受,我想可能是高原反应,随请列车员给个氧气袋,不料列车员说这是开往拉萨的车,过了格尔木才给氧气袋,我只好平身躺在铺位上忍受着。这时,一位身材魁梧、身姿英武的汉子走进包厢,在我的对铺一落坐便说:“首长,我们有缘同行啊!”我忙说:“不敢不敢,我不是首长,能在一个包厢同行就是朋友。”他说:“听你的口音咱们应该是乡党,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高原反应吧!”说着便拿起电话,让列车员拿氧气来。我不知他的身份,也不知他给谁打的电话,但没过五分钟,列车长、列车员、乘警等一大堆人推着氧气瓶来了。他们一边给我插氧,一边仔细询问我的感觉,列车长还反复说:“首长,不好意思,有事尽管吩咐!”我也没多做解释,顺着他们的话向大家表示感谢。列车长一行离开后,插上氧的我轻松了许多,我便和眼前的这位热心汉子聊了起来。原来这位先生姓陈,是格尔木解放军某部团长,曾在华山脚下某部服役十几年,说陕西是他的第二故乡,常对别人称自己是老陕,他刚才是给在西宁公安局当领导的战友打的电话。从西宁到德令哈约七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一路天南海北、相谈甚欢。凌晨四点在德令哈站临分别时,两人仍意犹未尽,他一再邀我一定要抽空去格尔木看看。
出了德令哈火车站,站前只剩下一辆出租车,我和同事上车后发现车上还有一位女士,司机说:“这会儿没车了,你们挤一挤,都是去市里的。”我说:“都是出门人,没事。”车向市区走的路上,女士问:“是陕西来的吧!”我说:“是的。”女士说:“咱们是乡党呢!”原来这位女士是西乡人,丈夫在德令哈武警服役,她随军到了德令哈,在联通公司工作。我说:“陕南山清水秀、气候又好,是戈壁滩没法比的。”女士却笑着说:“德令哈矿产丰富,机会多,百姓富,再说我呆在这里,我们家那口子也能安心。”说着说着,车子已到了我住的宾馆门口,女士要下车了,我问:“丈夫怎么没来接你?”她说:“今天他值勤,这里治安挺好的,也习惯了。”看着她深夜独自一人远去的身影,我心想,做一个军嫂真不容易啊!
第二天用过早餐,我们乘车向德令哈机场建设项目部进发。在建的德令哈机场在德令哈市以南,距德令哈市约30多公里,位于柴达木盆地东边缘,海拔近3000米。正是热浪翻滚的仲夏季节,我见乡党们都穿着长裤长袖,问其原因,大伙笑着说:“这里的蚊子吃人呢!”说着,一个个拉起裤腿,腿上全都是被恶蚊咬伤的疤,有的依然红肿。看着这一条条伤痕累累的腿,我的心不由得一阵酸楚,忙问:“蚊子有这么厉害?”大伙指着远处停放的一架小型飞机说:“那架飞机就是专门灭蚊子的,每年作业3个多月(6月-8月),每天撒药300多公斤,主要用于德令哈市区。”看着眼前这野兽出没、狂风卷沙、恶蚊横飞的恶劣环境,我不由得对乡党们平添了几分敬意。
第三天一大早,按照和陈团长的约定,我们一行从德令哈前往格尔木。看着路两边连绵的石山戈壁,穿过“天上不飞鸟,地上不长草”的无人区,我便知道父亲当年为了给社办药厂搞推销,孤身一人到格尔木是何等的艰难了……下午两点左右,我们进入市区,简单用完午餐,我让司机去保养车辆,我和其他人一边与陈团长联系,一边乘出租观光市容。和出租车司机一搭腔,便听出是乡党。我问:“怎么跑这么远开出租呢?”司机说他是兴平人,一家三口原在广州打工,听朋友说这里出租车生意好,钱好赚,全家便都过来了。他打算明年给儿子再买一辆车,给儿子赚够盖房娶媳妇的钱就回兴平老家。从乡党轻松的话语中,看得出生意不错,我想,待他们回归故里时,一家三口的日子一定红红火火。
看着眼前这“半城绿树半城楼”的青海第二大城市,我这个历来外出游览喜欢看点历史的人,便问司机乡党:“城里有什么名人故居之类的历史遗迹没有?”乡党说:“有啊!有个将军楼公园。”他接着又补充说:“那个将军还是咱们乡党呢,叫慕生忠!”我一听喜不自禁,连忙对同事说:“打电话请陈团长在公园门口等我们,咱们先去拜拜这位将军乡党!”
将军楼公园位于格尔木市西北郊。不到10分钟,车便到了公园门口。一进公园不远处,一座小巧古朴的二层小楼映入我的眼帘,这便是传说中戈壁滩上方圆千里之内矗立起的第一座楼房,它开创了格尔木历史的新纪元。在将军楼旁有一座同时期修建的平房,是副楼,是将军曾经生活起居的地方。房间不对外开放,我只好从窗户和门缝中看到屋内极其简朴的陈设,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我似乎看到了将军当年带领着千军万马“上盖冰雪被、下铺冻土层、熊罴是邻居、仰面看星斗”鏖战青藏线的壮烈场景;似乎看到了将军和他的战友们仅用了7个月零4天的时间,切断了25座雪山,打通了128公里的高原公路,作为第一个坐着汽车进拉萨的人脸上洋溢的豪迈和笑容;似乎看到了这位被人称作“青藏公路之父”、“格尔木的奠基人”,生于陕北吴堡,却要求死后把骨灰撒在昆仑山上的将军乡党,对这片寄托着他凌云壮志的土地的无限眷恋……
从将军楼公园出来,陈团长一行已在大门口等候我们。在他的陪同下,我们走进团里的大棚菜种植园,我万万没想到,在戈壁滩上这样一座城市里,居然人参果、西红柿、黄瓜、南瓜、丝瓜、茄子等各种蔬菜水果应有尽有,仅西红柿就有四种,既有大红西红柿,又有红、黄、紫色三种小西红柿,我们惬意地品尝着,西红柿的口感各不相同,大红西红柿味甜而饱,小红西红柿甜中带酸,小黄西红柿酸而略带面感,小紫西红柿甜而肉厚。我好奇地问陈团长:“怎么能把这些蔬菜水果在这样的地方种得这么好?”陈团长笑着说:“都是战士们的智慧和功劳。”这让我想起了南泥湾时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三五九旅,所不同的是,那时是人拉犁耙种庄稼,而今是用高科技在大棚里种蔬菜,今非昔比,但精神却是惊人的相似。
临别时陈团长给我们装了一大箱蔬菜水果,当晚回到德令哈,我用这些蔬菜水果,请机场建设项目部的兄弟姐妹们美美地吃了一顿火锅,乡党们说,这是他们到戈壁滩上吃的最舒服的一顿饭。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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