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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抹掉了人生多少记忆。然而,恢复高考、跨越农门实现命运转折的那段跌宕起伏、坎坷不平的时光,始终让人难以忘怀。 我出生在横山县艾好峁乡的一个小山村里。那里地处横山山脉的中部,土地贫瘠,山大沟深。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只知劳作,不知读书。全村没有一个小学毕业生,更没有入公家门当干部的。我的父母兄姐均为文盲,家中常常为写信、念信、写春联、计算工分而发愁。为了摆脱这种局面,1965年,父母把11岁的我送到邻村一个小学,让我识几个照门字。报名时我用乳名,老师说起个大名吧,当问清我读书目的后,即为我取名方治鲁,取“治愚”之意。 1969年,我上了初中。当时没有课本,加之倡导开门办学,学校基本不上课。1970年学校来了一位公派教师,是兰州大学物理系毕业的。这位老师凭记忆给我们授课。通过授课,他说我天资好,如果是在“文化大革命”前,说不定也能上大学。当时的我也只是听听而已。 1971年秋,我被推荐进横山中学上高中。不久赶上了邓小平复出,教育战线全面回潮,学校要求学生必须为革命刻苦学习社会主义文化课,做又红又专的接班人。第一学期期终考试,五门课我考了四个一百分。从此小有名气,被树为全校学习标兵,每学期都要在全校师生大会上介绍学习经验。与此同时,班主任老师还常常透露小道消息,说可能要恢复高考,应届高中毕业生有直接升大学的可能。然而,随着白卷先生张铁生的出现,教育战线反回潮之风滚滚而起,我高中毕业后,还是回到了农村这片广阔的天地。为适应当时滚一身泥巴、磨一手老茧、炼一颗红心的要求,各种农活我都干过。拦羊、耕地、修梯田、打坝,只是喜欢利用业余时间看一些书。这也引起了非议,认为我受毒害太深,在广阔天地难有作为。各种批评和指责接踵而来。记得我写过一副对联:雪压松枝枝更坚,霜打梅花花更美,成了我当时个人心志的真实写照。 1975年秋,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当上了民办教师。我写信将这件事告诉了一位老师。其中写到:乌云消散光普照,严冬过去春满来。不料神不知鬼不觉,信的底稿却被别人转到了公社党委。这个底稿顿时成了我对现实不满的有力证据。在公社教师大会上遭到批评,实际也就是批判。从此我成了全县下乡、回乡知识青年的反面教员。 1977年10月的一天,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发了恢复高考的消息,举国振奋。但谁能考上大学?在横山农村的这片天地里,人们开始关注我,并误传我拦了8年羊,大地做纸,铲把做笔,已学完了大学一年级的课程。事实上,恢复高考,怎么考,如何准备,当时的我一片茫然。一天,我的一位好友,当时在西北农学院上学、现任市某局局长的张某给我来信。首句写到:“一轮红日照千秋,埋没英雄不出头。现在是你出头的时候了,希望做好准备,积极应考”,并作了重要指点。当时我正自学微积分,知与高考无关,故将其搁置一边。并抽时间回了一趟横山中学母校,拜访请教了几位老师。他们指点我注意语文、政治的考点,并给了我一些复习资料,还对我提出了很高的期望:一是分数要达到全县第一,二是要考到清华大学。 胸中的无数、舆论的压力、母校的期望一并压在了我身上,我在高度紧张状态中迎来了高考。那是1977年的12月5日至6日。我于12月3日沿着小理河步行60里到了横山县第二考点——高镇考点。在考试动员大会后,看到不知有多少人把目光投向我,不时听到人们议论这就是那个拦羊自学微积分的考生,还有三五成群包围过来问长问短的,酷似今天被追的明星,搞得我饭难吃、路难行,以致于两个晚上彻夜难眠。 那年的考卷是手写体,在数学考试时我把对数符号看成了三角函数正切符号,丢了10分,严重影响了此后各科的考试情绪。我糊里糊涂考完后认为自己考砸了,灰溜溜地回到学校。农村的信息十分闭塞,加之不想与人沟通,在近一个月内,我未得到任何信息。一天晚上,突然听到公社放大站广播通知,说我是全公社惟一的初选考生,让我到县城参加体检。我所在的小学顿时沸腾了。我的几位同事在油灯下弹三弦、拉二胡,后又用淀粉加工了粉条,一人喝了一碗粉汤以示庆贺,一夜热闹非凡。 次日,我到了县城。尽管当年考试成绩不公布,但听人们议论纷纷,都说我是全县第一,能被清华大学录取。顿时,我沾沾自喜并有飘飘然之感。接下来是体格检查。体检后不到半天,突然听到别人说我心脏有三级杂音,不合格、不能被录取。我及时找母校校长讲了情况。他当时不相信,后托人到医院看了体检表,证实后对我说,等一等,做工作复查。可悲的是,复查结果仍定为心脏三级杂音,不合格、不能录取。就这样,1977年的高考录取与我擦肩而过。后来还得知,总成绩比我低4分的另一考生被北京大学录取。 巨大的打击差点使我精神崩溃。在极度沮丧之时,横山中学母校的校长、教导主任和班主任老师给我鼓气、指明了方向。他们让我坚定信念、认真复习、下次再考,并让我把名字改为方强,一则表示坚定信念,二则避开有病之说。 光阴如电,转眼迎来了1978年的高考。我以新的名字“方强”报考。由于精神负担较重,加之发挥不好,我考了340分,居横山县第四,刚刚达到全国80所重点大学录取分数线。分数没问题了,我所担心的体格检查问题又来了。同时人们开始议论说,方强就是方治鲁。通过县卫生局、教育局的领导出面做工作,县医院的大夫口头答应放我,但就是迟迟不签合格二字。万般无奈之下,我找到当时来横山县招生的省招生办人员西北轻工业学院的史步怀老师。他十分同情我,说如同意报考他们学院,他负责给医院做工作。我马上答应,并立即将第一志愿北京师范大学改为西北轻工业学院。医院得知招生的要我,也就签字体检合格。不到一个月,我跨进了西北轻工业学院即现在的陕西科技大学,并顺利通过了入学体检复查。这一艰难的跨越成了我人生重大转折。上大学后约一个月,为弄个水落石出,我到西安第四军医大学检查,结果心脏并无杂音。联想此事,是县医院的医疗水平出了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成了不解之谜。 1982年7月,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榆林地区轻工业局工作。1989年我出任地区皮毛总厂副厂长,1990年出任该厂厂长、党委书记。1998年出任高岭土厂厂长。2006年出任榆林天然气化工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级咨询员,随后被聘为榆林市决策咨询委员会委员。 2002年,我的女儿考上清华大学,2008年在该校硕士毕业后赴美读博。用女儿的话说,她不仅会圆我1977年的清华梦,更会超越我的梦。 岁月长流逝,斯人已白头。回想命运与时代的共振,我感谢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同志,是他的二次复出,使我中学打下了扎实的基础,是他的拨乱反正,使我在波折中上了大学,实现了命运的转折。同时我也感谢我的老师和众多朋友,是他们的关心、指导和帮助,使我在坎坷中不断进步。(作者单位:榆林天然气化工有限责任公司)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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