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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短暂似水流年,一晃离开老家已有好几年了。昨晚午夜梦回间,却见几间老屋在风雨飘摇中全部倒塌了,不禁潸然泪下。醒来竟是真的哭了,泪水婆娑了双眼,把枕边也浸湿了一大片,这才知道自己对老屋的感情犹如大海,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面却汹涌澎湃、深不可测。 我的老屋坐落在洞河下游一个名叫天圣寺的村子里,属堰门镇所辖。老屋门前有两座不知名的高山,非常陡峻,到处裸露着大片大片如刀砍斧削般的光秃秃的岩石,间或星星点点的缀着几株靠自己坚韧的毅力从石缝中挤出来的虬枝老树。当然,也有一些稍缓的坡地镶嵌在岩石之中。老家地少人多,虽然坡地皆在45度以上,耕种起来非常艰辛,但在国家实施退耕还林工程之前,却满是密密层层的庄稼,是我们家人和乡亲们的主要生活源泉。记得一位同在安康市委党校学习的平利籍同学第一次到老屋作客,看着门前险峻的两山,有些惊异的同时还调侃出了一首打油诗:“门前太行王屋高,仰望山顶掉草帽,虽无几棵小树苗,却有石头往外跑。”诗不算工整,却很形象,特别是最后一个“跑”字到是很恰如其分的凸现了老屋门前两山的险峻、陡峭。 一条清洌洌的小溪从两山的褶皱里寻隙而下,时而在羞答答地躲闪在草丛里浅唱低吟,时而又欢蹦乱跳大摇大摆地从青石上飘然而过。小溪不大,却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红岩沟。其实到现在我也不这个名字因何而来,因为这里似乎从未有过与红军革命活动相关的传说故事,甚至连一片红色的岩石都没有。到是有很多供乡亲们打制石磨、水缸、猪槽等石器的花岗岩。小溪因沿途落差太大,下面小河里的鱼是无法游上来的,但一些土生土长的螃蟹、蝌蚪之类的小精灵们却繁茂着、昌盛着。也正因水中有了这些灵动的生命,春天一到,我们便在小溪里追逐嬉戏,和小伙伴们比赛抓蝌蚪、捉螃蟹,于不知不觉中享受着儿时生活许许多多的欢欣和童趣。 老屋就茕茕孑立在小溪的畔上,两排成“丁”字形的房屋共有6间,但进深、开间都不很大,总面积也就150个平方左右吧,皆是石瓦土墙,悬山顶、两片水。但就是这爿仄仄之地,却是我和家人几十年的遮风挡雨之所,承载着家中尘封经年的往事。 老屋其实并不老。6间房屋分4次而建,最早的一间比我仅大两岁,也就三十多年吧。那时爷爷因为无法维持生计而变卖了所有家产充做路费远走他乡了,父亲从“三线建设”返乡后便没了栖身之处,孤身一人在乡邻的帮助下而建了一间被人戏称为“土地庙”的小屋。之后父母便结婚了,又陆续或三间或一间的修建了几次,记得最后一次我已上小学四年级,因家中没有劳力,放学后我还能帮忙在工地上干些端茶递水、送工具等零碎一点的小活了。 老屋的大门正对着小溪,父亲说这是逗水向,坐在屋里能看见水,水就顺着往进流,寓意家中财源广进、白银似水昼夜流。但细细想来,这大概是父亲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吧,我们家人在老屋住了那么多年,日子似乎始终都过得紧巴巴的,未见发过什么大财。进大门便是堂屋,这里基本算得上夏天家里的政治文化交流中心。自我记事起,父亲一直是村里的干部,一些上面来村检查指导工作的领导和前来办事拉家常的村里乡亲都在此相聚,并讨论着或闲谝着一些或严肃或轻松的话题,一些村里发展的重大决策似乎大多都是从这里出来的。当然这些于儿时的我来说,并没什么兴趣。我喜欢堂屋,是因为这儿未将一间屋隔断成两间来用,相对其他屋子要宽敞的多,是做游戏的最佳场所。儿时非常惧怕父亲。只要父亲不在,我便经常邀请一些同伴们在这里做游戏,如打斗鸡、捉迷藏、打纸板、跳沙包等等,只要当时流行的游戏,我们似乎都会在这里演练一阵。我们玩的时候,母亲便会帮我们放风,如果听到、看到父亲的声音或身影,就马上作鸟兽散了。 进大门左手的那间的是火炉屋兼餐厅,也是家里冬季的政治文化交流中心。房屋的一角,有一个火炉。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山脚上的公路边有个产石炭的洞子,我们老家那里的乡亲们便一直用石炭来取暖,当然也是做饭、烧水的主要燃料。那时老屋离山下的公路间是条类似羊肠的小道,石炭全靠人背。上初中后我也经常背,四五里的陡上坡,常常让人累的上气接不了下气。可为了过日子,却还得咬牙坚持住。只有到了家,才能松一口气。当然这也是一种磨练心志和毅力的好方法,让我们从小就领略了生活的艰辛,也激发了我们战胜困难、立志向上的信心和勇气。石炭背起来困难,烤着却很舒服。特别朔风凛冽的冬闲时节,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火炉旁,或吃着母亲精心烹饪的可口饭菜、或随意闲聊着一些家长里短,尽情地享受着天伦之乐。那种幸福的感觉,回想起来,似乎比神仙过的日子还要快乐。 进大门的右手有一个厨房。厨房是母亲工作的阵地,常有浓浓的香味自里面向空气中扩散,并一个劲儿的搅动着我胃中的涎水,也在考验着我的定力。有客人的时候,我也跟着帮忙打下手,无外乎是切菜、刮洋芋、剥葱蒜等杂活。当然这是我最喜欢干的活,因为可以趁母亲不在时,偷偷先吃上一点解馋。厨房的隔壁是去另一排房屋的通道。走过通道,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有一个磨房。一个用水泥沙浆和青石板凝结起来的大磨盘,上面安放着用门前红岩沟里的花岗岩凿成的石磨。那时老屋没有粮食加工机械,不管是家人吃的浆粑、包谷粉子或是家禽家畜吃的和食,都要靠石磨磨。母亲为了供我们兄妹上学,年年都养了好几头猪、几十只鸡,出售后所得收入给我们做学费和生活费。而我家的石磨较大,母亲一人推拉动很吃力。因此,在我上高中以前,放学后或星期六回家总有几个小时要和母亲一起磨粮食,我们母子俩一边聊着天一边迅速地来回推拉着磨把,看着或干或稀的面粉、浆汁从两扇石磨的缝隙间挤出来,累累地堆在磨盘上,尽管身体很累,却也有些许的成就感,心情便非常愉悦了。 老屋于我,似乎是个聚宝盆,有着描不完的景致、说不够的往事、道不尽的回忆。虽然景算不上是美景,事也皆是些小事,但斯景、斯情及那些点点滴滴的或酸甜或苦辣的记忆却汇聚成我对老屋的情感海洋,让我深深地眷恋着、怀念着。参加工作后,一直很忙,似乎难得回去一趟了,但我却从自己一点微薄的工资中结省积攒了些小钱对老屋进行了粉饰,封了檐、压了脊,粉了墙,硬化了地面。也大概就是时下扶贫开发工作中常做着的一项工作,给旧房“穿衣戴帽”吧。“穿衣戴帽”后的老屋顿时焕然一新,亮堂了许多。2006年,我们全家搬进了县城,老屋便转让给了一位堂兄居住。然而令我不敢相信的是,在去年7.18洪灾中,听说老屋后面的山体也出现了一道裂隙,在风风雨雨几十年里都岿然不动的老屋,竟霎时便成了危房,这让我心中难过了好一阵子。 也许是正因这事一直在心中噎着,所以二十余年未落过一滴眼泪的我,竟在昨夜从梦里哭到了梦外。我的老屋,愿上苍佑您度过此劫,长命百岁!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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