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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家遥远的城市工作,时隔好久才回一次家,每次回家的第一顿饭,不用说,总是母亲摊的饼子、烩的粉条汤——母亲知道我从小到现在都喜欢这样饭食。痛快淋漓地大饱口福之时,摊饼的味道使我思想出回家的温暖,感受到母亲无私的挚爱和温情。 摊饼是陕南普通的一种面食,制作方法极为简单。先将面粉兑水搅拌稀稠适中,掺上青翠的葱花、搅匀的生鸡蛋、盐等调料,然后用柴火将铁锅烧红,在锅里刷上一层油,等油烟升腾之时,再将提前拌好的面糊倒入锅中,迅速用铲子把面糊向四周均匀地在锅里摊开薄薄的一层,再用文火烙至两面焦黄即可出锅。摊饼的吃法多样,可白口吃耍,可切成菱形烩着吃,也可蘸着拌有香菜沫的辣酱吃,或者用摊饼卷着香喷喷的洋芋丝,炒的香气四溢的豆腐渣,芝麻油凉拌的鲜脆欲滴的野生灰苋菜,就着晶莹清香的玉米粥,让人觉得那是天下最美味的佳肴,常常撑得肚皮鼓胀嘴里还想吃。 想起小的时候,家境不宽裕,终年都以玉米、红薯为主食,少量的麦面除了待客,就是放在逢年过节时吃。上小学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与院子里的几个姑姑和姐姐一块上坡放牛放羊,在一边招呼好牛羊不进庄稼地的同时,我总是抽空捡上一大捆的干柴,扛回家给母亲做饭引火,母亲把我扛回来的柴捆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厨房外的屋檐下,时间长了就攒下了高高的一大垛,惹得院子里几个婶婶的嫉妒和羡慕,我也因此过一段时间得到母亲一块麦面摊饼的奖赏。记得母亲在做摊饼时,仅比灶台高一点的我,总是爱趴在镶嵌着青石片的灶台沿上,边咽着口水边瞅着锅里的摊饼在母亲的手中如鸽子般翻转自如,香气也渐渐弥漫整间灶房,灶洞里伸出的红红火苗映照着母亲俏丽的脸庞,我觉得母亲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可亲的人。 上初中住校时,母亲每周都要精心给我烙几张面黄干脆的摊饼作为一周的干粮,用来改善学校上顿下顿都是玉米粥、腌酸菜的单调伙食,给正在长身体的我增加营养,母亲精心烙制的摊饼在学校曾赢得一些家庭富裕同学艳羡的一瞥,也为家庭贫困的我找回了一些自尊和自信。当我考上了中专,兴奋无比地拿着中专录取通知书跑回家里时,母亲眼里噙着泪花走进厨房,按父亲的意思准备几个下酒的小菜,当我从厨房端出母亲专门为我做的两张摊饼、一碗鸡蛋汤时,我也看到了苦难中的母亲脸上洋溢着少有的灿烂笑容。 如今,在陌生的城市呆得久了,想家了,便在周末换坐几次车回到坐落在那处山洼竹林掩映里的老家,一走进家门,母亲便开始走进厨房张罗着为我做最喜欢吃的摊饼,跟多年前一样,我坐在灶台前的木墩上,过一会儿把干柴或枯叶用火钳夹进灶洞,灶洞里的柴火轻轻地噼啪作响,红红的火舌轻轻地舔着铁锅,锅里的摊饼发出兹兹的微响。抬头看见苦难的母亲脸上已被岁月刻下了深深的皱纹,昔日生活困苦都不曾压弯的挺拔身材如今已然许佝偻,我多想拥有让时光不在飞驰的超能力,将这温馨的生活画面永远定格在这一瞬。吃着母亲烙的摊饼,让我把一切思念都咽在心里,把在外工作为保护自己而设的面具、外衣尽数剥落扔掉,原原本本地恢复到清纯自然、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长不大的我。 相比上学时代的粗茶淡饭,母亲的摊饼是最可口的零食;相比今天参加工作以后,为应酬而坐在山珍海味的酒桌上,面对着各种各样看似一脸真诚,其实面容下掩不住的各色人等,远不如吃母亲的摊饼那样实在、舒服。现在为吃喝而奔波忧愁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农家吃穿不愁,吃食花样众多,我爱吃母亲的摊饼,意义也早已不在解馋,更多的是唤起被封存在岁月之中的生活和记忆。有时与妻子、朋友闲聊时,他们对我爱吃这样的“家常便饭”不理解,朋友列举了许多中餐、西餐好吃的东西,妻子责问我她摊的饼就不好吃么?我轻笑到:那是不一样的。我想,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懂,悟不出这其中的感情,体味不到一张摊饼所饱含着母亲对孩子的那种点点关爱、浓浓深情。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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