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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那座山梁,便远远的看见散落在山洼里的院子,此时已是黄昏,没想到首先迎接我的是从铅灰的天空中潇潇洒洒飘落的雪花。远山近村顿时被迷迷离离的雪花笼罩着,身后那条悠长的小路,很快覆上了薄薄一层洁白如玉的雪。 推开那扇常年被雨淋日晒业已灰黑的柴门,年迈的父亲母亲闻声从厦屋的火炉边迎了出来。已在我家生活了十几年的老黄狗也跟着撵了出来,一边使劲地摇着蓬松的尾巴,一边在我的腿上欢快地蹭着毛茸茸的脖子。带着一身寒气坐在火炉边,父亲用火钳使劲捅掉火炉里疙瘩上的火炭,一串串火星随着烟子向漆黑的上空飞窜,疙瘩上腾起了熊熊火焰,偶尔有一两个顽皮的火星从火炉里蹦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后瞬间消失。橘红的火舌轻轻地舔着挂在火炉上的黑色吊罐,罐子里发出“咕嘟咕嘟”不紧不慢的煮沸声,萝卜炖猪蹄的香味悄悄的弥散在空气中,就连首尾相接、像大虾一样蜷睡在椅子上的花猫也被着香气馋醒,睁开惺胧的睡眼,对我“喵呜—”一声,便用柔软的舌头舔着爪子不停的洗脸。陈年的土陶酒罐依偎在炉灰里,舒服地烤着圆鼓鼓的肚子,壶把已被父亲的手蹭磨的乌黑油亮,香甜的蔗杆酒味偷偷地从壶里飘溢出来,人都有些微醉了。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火炉里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在父亲母亲饱经风霜的脸上,我一边和父亲母亲闲谝着一年来自己在外工作、生活上的事情,一边陪父亲喝着醇香滚烫的蔗杆酒,吃着母亲精心准备的晚饭,说说笑笑,其乐融融,浓浓的温馨笼罩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 夜已深沉,村子在寒冷的夜空下静静地进入梦乡,而我却毫无睡意,推开大门,屋里橘黄的灯光流泻在外面洁白的雪毯上,地上的雪花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钻石般细微晶亮的光彩。漫天雪花像无数个白色的小精灵,悠悠然从漆黑的夜空飘落,在灯光里轻盈地划过美丽的倩影。雪花落在大地广袤的怀抱里,发出“沙沙沙”密集的微响,仿佛是这漫天的小精灵们在窃窃私语,也仿佛是千万只春蚕在忙着咀嚼鲜绿的桑叶。从门前经过的小溪,在这漆黑的寒夜里,汩汩的细响证明着它在雪夜的行踪。屋后的竹林,有竹枝不堪雪的重压,雪块从枝头塌落了,木木的响声并没有震动夜的深沉。偶尔从远处的村舍传来一两声狗叫,睡在屋檐下温暖窝里的老黄狗,也懒得回应一声。 踩着厚厚的雪毯徜徉在院子里,任由密匝匝、柔柔的雪花拂过脸颊、钻进脖颈、粘在衣角,深深的呼吸着纯净清冽的空气,一股清幽的暗香不经意间溜进鼻孔、沁入肺叶。哦,这是几年前我从山坡上移栽到院坝边的两株腊梅花,在父亲的悉心呵护下,此时已盛开。我虽看不清梅花凌寒傲雪盛开的模样,但是我想此时苍劲疏朗的梅枝上一定覆着厚厚的积雪,那金黄色的素雅花瓣正承接着飞落的雪花,清幽的淡淡梅香已沁入花瓣上晶莹的雪花心中。 乡村的雪夜,使我沉醉其中而忘却尘世的纷扰,内心沉静如镜一片清凉,坐在火炉边,手捧一卷好书,昏黄的电灯照耀着我和书中的人物对话。读累的时候,久久的凝望着静静燃烧的炉火,时空仿佛倏忽之间穿梭到了20年前,那时的我:一个穿着母亲缝制的棉裤棉袄棉靴、胸前袄子上留着深浅不一的污痕、不时吸溜着鼻涕的农村娃娃,在这大雪纷飞的夜里,坐在这间屋子的昏黄电灯下,烤着暖暖的炉火,爬在小木桌上,长满冻疮的小手捏着铅笔,在拐角都卷起来的本子上认真的写着作业……。年少时的许多生活片段如电影般在脑海里闪现,沉浸在往事温馨回忆的同时,也深感时光的飞驰,年华的渐逝,那些或苦或甜的青春岁月已渐渐离我远去。 不知不觉中,一轮红色朝阳在远远近近的鸡鸣声中悄悄地爬上了群山之巅,当我拉开老屋那扇陈旧的木门时,一幅红装素裹、童话般的乡村雪景画卷也随之在眼前徐徐展开……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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