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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九年夏天的一个清晨,我应约回到蜀河父亲家,从棕溪到洪家河渡船口不过六七里路,上到肖继坤的渡船上一直摇摇晃晃到对岸汉江边,我跳下船望段家台走去。
路上我看到一望无际的人群,他们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一个个背着被子,手上拿着铁铲、十字镐、锄头之类的东西,有的还背着大锅和盆、碗灶上用的家具。在这浩浩荡荡的队伍里还有三分之一的女性也同男的一样背着包袱前进着……
下午,我终于走到小水河沟里,放眼环顾四周,两边有徒峭的山峰,雄奇,苍秀,两边岩石层垒。脚下踏着河道的羊肠小路慢慢的走,消消停停的看,随着徐徐的微风呼吸着山里的空气真是绝美无比。山顶茂密的苍松和如伞覆盖的灌木丛中,偶尔传来几声狼的叫声,使我感到有点恐惧和不安。我壮大胆子走到路边一棵红椿树下想歇一会,一抑头看见树顶有个用树枝架起的一个鸟窝,树杆上还扒有两个知了,正在知了知了的叫着。我好奇地用手使劲摇树,刹间,把窝里的大小鸟吓的扑楞楞飞向对面的树林里。
沟里还继续走着人群,我在他们中间搜寻着熟悉的人。在队伍末尾看到了十年没有见面的小达,他头戴新草帽,背上背着用油布包着的被子,被子的细绳上插着一双新布鞋。小达说,你终于回来了,家里在盼你。我问小达:“你们这是到哪里去干啥?”小达说上三线去修襄渝路,全民动员,将来把路修起我们上县就能坐上火车该多好。噢,原来在路上遇见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是开往三线建设工地去的。
时间像天上的流星一样逝去。转眼又是一年,不知不觉在荒年中又度过一个春秋。我在一天天难挨的日子里想着在棕溪街因病逝去的慈祥的母亲,不由得使人伤心落泪。爱说爱笑爱动性格外向的我,近年来,我却沉默少言,不善于言表。唯一的亲人就是父亲和两岁的弟弟还能说几句。
一天,父亲对我说,志琴有人给你提亲,是房后刘家的,我说,爹,你快别说了,我看不上。后来大舅说,你二姨家老二是单身人能过日子也能干,这会你要听话别在耽误自己了。父亲说人上三线修路去了,改天约个时间带我上三线去看人。那年月闹荒年,一个劳日四两粮,父亲一人拼死拼活挣一天工分要养活三张嘴,自己肚子都吃不饱怎能再添一张嘴,我思来想去,只有顺从父亲答应了这门亲事。
这年深秋,正是风扫落叶时,大舅约我踏上了三线之路;那年没有车,我们漫步在汉江边的崎岖山道上,边走边看着沿江两岸的三线建设热火朝天,不时有放炮的轰隆声和钢钎打炮眼的叮当声,开山钻石的咯嚓声,运斗车往来穿梭,人群如潮,人声鼎沸,机器轰鸣。汉江河对面的沙沟口学兵连传来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他们无私地把青春年华奉献给三线建设上,为祖国的繁荣昌盛增砖加瓦。
当我们走到构元食堂时己到下午,这时我真的有些饥肠饿肚了,进到食堂准备买包子和稀饭。在室内走动的人群中,忽然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我仔细打量着是不是二姨的儿子那个二表哥,这时他转过身来打量着我,然后握住我的手说:表妹是你,真没想到我们会相约在三线的路上。
然后他高兴地约我们一同到连队去。我们从构元过渡到了小棕溪口进沟里到龚家湾。那时何家公社有新老两个连,老连是六九年春季上三线,连部在长沙松木沟。新连队是秋后上三线,连部就在龚家湾。表哥他们大队的人听说来了个大学生,一时间男的女的从四面八方涌来看热闹。女子连的姑娘们围着我上下打量着问长问短的我都一一回答,她们不一会就和我混熟了,亲亲热热地什么都跟我说。
不知不觉日落西斜,夜幕降临,我被安排在女子连的宿舍和姑娘们同床共枕说起悄悄话来。她们向我倾吐了民工的日常生活,和参加工地施工的情况以及遇到的困难,慢慢地我就从她们的谈话中了解到她们在三线建设中所付出的艰辛。
连队来到小棕溪,生活上是头件大事,菜和粮都要靠当地农户供应,有时还供不应求,也没有肉食,而且工程非常大,铺路、隧道,洞里施工,经常有民工受伤,医药也供不上,要克服这些困难必须着眼长远利益,自己动手改善生活,自己采药治伤治病。
第二年,连队号召自己动手开垦荒地种菜,连队上喂养猪、羊,自给自足改善民工生活。还派专业卫生员爬山涉水,翻山越岭去到那云雾缭绕的羊山原始森林里,悬崖徒壁,奇峰怪岭中寻找中草药,他们不怕狼虫虎豹的威胁,为连队解决了医药困难。
姑娘们向我诉说了一件令我至今难忘的事,那时松木沟老连正在隧道施工,洞里满载沙石料的运斗车穿梭在人群里,一个叫刘定成的二十一岁年青小伙正在用铁铲望斗车上石渣,被一个满载运料的斗车撞倒压死了,民工们倍感痛心,连队为他安排了后事,派专人护送回家。一个鲜活的生命,为修襄渝路无私地奉献在三线上。
我和姑娘们谈到深夜才朦胧睡着,天己大亮,院子里有人吹着哨子,刹间,整齐的队伍人人手上拿着工具,准备出发到工地去。我也要回蜀河了,我和连队一同走在三线的路上。姑娘们送我到路口,我向她们招首手,恋恋不舍的说声再见了姑娘们,来年我还会与你们相约在三线。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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