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妻书（组诗）

电话

　　夜里

　　妻子给我打电话

　　她不说深圳的楼有多高山有多青

　　也不说儿子多能干孙子有多亲

　　也不问老家的草发芽没沙尘暴刮了多少

　　只是絮絮叨叨地说

　　家里肯定弄脏了

　　一定要提早理个发

　　不要黑糊麻碴像个小老头

　　隔三差五要洗个澡

　　妻子的话

　　像翻箱倒柜的夜老鼠

　　折腾得木头也吱吱响

回首

　　你出远门了，这一向来

　　我不做饭，不叠被褥

　　家里很清静

　　连风儿也懒于问津

　　三十多年来

　　我是避不开受伤

　　唠叨的锅盆碗筷也嚷架

　　如今，清冷，孤独

　　如一团死水

　　纠结了我的二十四时

　　是我习惯上的错觉

　　寻常不安的烟火里

　　有温馨和闪烁的光点

茶缸

　　他和她的缘比我早

　　他和她的吻比我多

　　他和她的爱比我深

　　我比不上

　　他肚里的头绳青丝皱纹

　　蛇游山径的匆匆岁月

　　包括我和他的故事

　　还珍藏着什么

　　我知道的有限

　　现在

　　他自力更生的风衣

　　星星点点的可爱

　　像老年斑

那块菜地

　　从307 国道向南转

　　过了五里湾大桥再过小河

　　就是我家的那块菜地

　　拱着一架钢管起拱的大棚

　　披星戴月的妻子

　　将这一地的芬芳输送到小城

　　也把三个孩子送到了成都和深圳

　　三十多年了

　　妻子的热情和爱

　　在地脉里奔腾

　　这块菜地的美丽

　　被远去的妻子带走

　　余下的杂草

　　丛生我一地的迷茫

妻子不在，我会想起许多美女来

　　漆黑的夜

　　妻子不在

　　我不愿我温暖的床成为冰凉的空壳

　　我会想起许多美女来

　　想起悬崖百丈冰上的梅花

　　清明前的桃花

　　她们的眼睛是大漠中的海子

　　我会牵着骆驼摇响铃铛

　　去看美丽

　　有时

　　我会在梦中感受她们的温暖

　　以及裙裾在我眼帘中喧哗的色彩

　　我的妻子

　　她用锅盆碗筷

　　弹奏出我日夜喜心悦目的乐章

　　而我梦寐以求的美女

　　是我笔下行走的诗行

十里铺火车站

　　在无定河的臂弯里

　　转悠着

　　一群，又一群的人

　　一阵，又一阵的咔嚓声

　　盖过了鸡鸣狗吠

　　一阵，又一阵的咔嚓中

　　我见到了妻子，儿子，孙子

　　而后，咔嚓咔嚓的声

　　渐低渐远

　　渐渐消失在脑后

倒着走

　　最近我时常倒着走，听从医生的嘱咐

　　倒着走

　　倒到了山路不能再延伸的小村

　　我像风。在有人久居的半山腰

　　掀开宽大的门

　　一脸陌生后的亲切。从那时起

　　我就踏实了许多。又有了

　　沟沟畔畔上生息的许多亲人

　　一辆红旗自行车，就驮着一个家

　　在又一座山下。越来越老的村庄

　　把我的绿叶枯黄成这个倒走的样子

　　我欣慰那些新生的绿叶

　　正紧抓泥土，如此的坚毅

　　把我再次倒回到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