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于上世纪60年代初,童年时代在饥饿和贫穷中度过。和许多同龄人一样,她怀揣着“知识改变命运”的信念上学读书,却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每天不是排练文艺节目就是参加劳动锻炼,在多次参加高考未果后开始了从教生涯。
母亲在一个非常偏僻的乡村教书,每个周末都要翻越40多华里的山路才能到达学校,一路上荒无人烟。一个人挎着一个黄书包,里面装着干粮。饿了困了,就在冷风中坐下来啃上两口,然后继续赶路。一次,在去往学校的路上,一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狗,步步逼近她,母亲唯一可以抵挡的就是那个可怜的书包。或许是上天的垂怜,它们在几番企图进攻后离开,母亲吓得瘫坐在地上,难以移动。当时,学校只有两个老师,在那个有山没水的村子,母亲冬天只能用盆子和碗把地上的雪收集起来,融化之后作为生活用水。有时我会问母亲,为何如此艰难还要坚持?她笑笑说,当你成为老师之后就会懂得,什么是责任。
我和姐姐出生后,母亲都在不满70天时就撇下我们,回到岗位继续工作。等到秋天,别人家收获的糜子、高粱等粮食堆满仓,而我家只是缸底能看见一点。好多亲戚们都说,就凭你当民办教师那点工资,怎能养活两个女儿?还是别教书了,要么把二女儿送出去吧!母亲哭着告诉他们,就算死也不会把女儿送人,不教书更是不可能的。
1994年,母亲通过了民办教师进修考试,成了“公家”人。这些年,母亲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孩子们身上,对我们却很少关爱。少不更事时,我曾嫉妒过她的学生,他们大部分时间有母亲陪伴,以至于母亲都不在乎我了。直到有一天,我才明白,并不是她不疼我,而是没有时间。
我小时讨厌学习,母亲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用凄凉的眼神盯着我,流着泪说:“我是个教师,总顾着教别人家的孩子,很少想过自己的孩子,这是我的错啊,不怪你……”听到她的自责,我更加难过。但我仍然有一句没有问出口的话:“到底是你的孩子重要,还是你的学生重要?”可是我不敢,我害怕母亲把我们放在一个天平的两头,却还是称不出来孰重孰轻。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宿舍里面没有暖气,为保障安全,炉子在睡前必须灭掉。看着孩子们冻得缩成一团,母亲在家里给孩子们开了个小灶,煮面、熬汤给他们吃。我很是不解,母亲说,我们生活不求锦衣玉食,但求温饱,现在的孩子们连这点要求都达不到。若是你在外面被冻成这样,我肯定心疼,难道这些孩子的母亲不会心疼吗?只是他们没有看到罢了。这时我才懂得,母亲的爱,如此宽厚。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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