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图治从容去志壮为民泣泪忆
——写在父亲刘壮民逝世一周年
在田间地头与农民一起劳动
在田间地头与农民一起劳动
父亲逝去的日子,对我们,春天的花、夏天的雨、秋天的月、冬天的雪,似乎都不再空灵。不敢轻易触摸父亲用过的每一件东西,不敢聆听他生前最爱听的山西梆子,甚至不舍得删去他的手机号码。每当听到别人喊爸的时候,我们总会不由地驻足、伫立、回首,然后黯然低头……默默回忆我们也曾这样叫爸的幸福时刻,隐忍我们永远也不能再这样叫爸的悲怜。没有爸的日子我们常常希望只是一场梦,而有爸的梦,我们总也不愿意醒来,随着世界上最疼我们的那个人的陨世,那份永远不需回报的父爱也成了终结。
每当想起父亲,我们的笔就跪着爬行。
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寒意袭人的初秋,也是这样一个淋漓不断的雨天,敬爱的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2013年农历七月十一,这一天留给我们心上的是一道永远也愈合不了的创痕;有雨的天气,总会愈发疼痛。
发疯地想念父亲的时候,我们会丢开曾经以为怎么都不可以或者不应该抛开的工作和琐务,跑好远好远的路,去山里陪他,一坐就是好长时间。我们和父亲只隔两米,却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有人说,思念会随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化,可他们都错了,我们觉得对父亲的思念犹如一面经年的铜镜,而悲伤是一块手帕,越擦就越清晰。
看到现在十来岁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我们无法想象当年只有十岁的父亲曾是怎样地忍受着丧父之痛,用稚嫩的肩膀帮祖母扛起整个家的大梁。当我们开车数小时才能从榆林回到菜园沟老家时,我们无法想象十五岁、衣衫褴褛的父亲,是怎样徒步五百里的路程,用五六天的时间,孤独地行走在这条曾人烟稀少的山路上。还是同族大伯五斗米豆的慷慨资助,才使他走出大山踏上一条求学之路。从此,父亲一生都对这种米豆情有独钟,他说那是一种感恩的味道。佳县的一位老农白发增叔叔在自家的屋后特意为父亲种了一块这样的谷米,数十年如一日,那是父亲在佳县十年风雨、勤勉执政、与民休戚的另一种感恩和见证。
从乡长、文教助理、县委办公室秘书、县委书记一直到榆林地区行署专员,五十年从政生涯中,父亲每一步都踏在坚实的土地上,于是才留下了一串既深又长的脚印。父亲的脚印,是我们人生路上的图腾。因为我们都相信,踏着父亲的踪迹前行,不会偏离行程,更不会偏离人心。
父亲一生以宽厚正直被世人所称道。文革时期,父亲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关入“牛棚”四年之久,全家因父亲之罪被遣返回农村。然而身心受到极大摧残的父亲在“狼牙棒”下仍没有屈服,始终坚定党的信念,坚持原则,保护了一大批老干部。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父亲大胆拨乱反正,及时彻底平反冤假错案。父亲和同志们相处共事,总是与人为善、以诚相待。对待在工作中犯错误的同志,坚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工作方针,想办法给予最大限度的宽容和改正的机会。父亲宽厚正直的处事风格堪称楷模,许多人后来回忆和父亲一起工作是他们一生工作中最愉快、心情最舒畅的时期。父亲从政五十年,举荐、提拔使用干部无数,选贤任能、公道正派的政治智慧赢得了组织的信任、同志们的信赖和拥戴。父亲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及子女要求甚严,不允许利用他的影响和权力办私事、搞特殊。佳县十年,也是我们记忆中最艰苦的十年。我们和老百姓的孩子一样吃野菜粗粮,一样穿打补丁的衣裳。为了凑够学费,假期里我们顶着炎炎的烈日在建筑工地打工,没有人认出灰头土脸的我们是县委书记的孩子。父亲常常讲,权力是党和人民给予的,是用来为人民服务的,不是用来谋私利的。父亲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在佳县任县委书记期间,他一次次把女儿转正和当兵的指标让给别人。我们理解父亲也从来没有埋怨过他。无论工作还是学习,我们总是尽心尽力,唯恐给父亲脸上抹黑。
勤政为民是父亲一生的追求,父亲始终把“站在最大多数劳动人民的一面”作为自己的座右铭。1973年父亲调任佳县,当时的佳县由于文革极左思潮和自然灾害的影响,老百姓生活极度困难。面对这样的困境,父亲把解决老百姓的温饱问题作为己任,借“农业学大寨”之风,大搞基本农田建设。父亲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因地制宜。为做到科学规划、心中有数,父亲跑遍了2028平方公里653个行政村的沟沟岔岔、山山峁峁,不知磨破了多少双老布鞋,不知熬过多少个不眠之夜,以致落下了终身的病痛。然而为了将基本农田建设坚持不懈扎实地搞下去,父亲把指挥部搬到了乌镇,指挥全县基本农田建设,他率先垂范,坚持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经过几年努力,建成“三田”30多万亩,人均基本农田达到2亩。但长期僵化的体制束缚着农业生产发展,1979年2月,也就是安徽小岗村18位农民实行包产到户后不到两个月,父亲冒着处分、撤职的危险,率先在佳县推行农村生产责任制。生产责任制很快给农民带来好处,当年粮食产量突破1亿斤,到1980年粮食产量达到1.2亿斤,是1973年的4倍,群众基本实现温饱。1981年,以报道大寨而著称的新华社资深记者冯东书先生偕同戴秉国记者,不远千里从北京赶到佳县,深入调研后,在《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了佳县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先进经验。
父亲的付出换来了佳县的山山梯田、沟沟堰坝,换来了二十万老百姓的温饱,1982年1月24日《人民日报》第二版刊登了佳县县委干部马培存同志撰写的《佳县农民笑迎新春》一文,记叙了全县人民在县委书记的带领下,让一个远近闻名的贫瘠佳县,开始向脱贫之路迈进。
1982年,父亲调回榆林,我们总以为父亲可以松口气好好调养调养自己的身体了。没想到,父亲更忙了,特别是任行署专员之后,父亲确立了“南治土、北治沙”的发展方针,他亲自考察调研榆林北部风沙草滩区,形成调研报告,提出建设北部风沙区60万亩商品粮副食品基地。为了调动群众参与建设的积极性,父亲主持制定优惠政策,“谁治理,谁所有;允许继承,允许转让”。而后,父亲多次跑北京找国家计委汇报,最终得到了国家计委的认同并予以立项,总投资2亿元,历时九年,被当时陕西省政府确立为二十项兴陕工程之一,这个项目的建设实现了榆林历史上治沙造林由单一治理向综合治理、立体开发转变,60万亩荒漠变为绿洲,沙区群众彻底脱离了贫困,父亲开心得连做梦都在笑。
在工业发展上,父亲提出要加快推进“煤、气、油”等资源的开发。
父亲高瞻远瞩,抓住历史机遇,多次向国家有关部、委疏通,与神华集团公司领导数百次开会协调解决矿区建设中存在的征地拆迁、井田规划、运力分配、劳动力安排等问题,并参与开发神府煤田等重大项目的决策。为了加快石油和天然气的开发步伐,他积极向石油部部长王涛争取,开工建设靖边石油助剂厂(榆林炼油厂前身),铺设横山至榆林的天然气管道,为地方自筹资金建成榆天化一期3万吨的甲醇生产线创造了条件,也为榆林城区机关和市民使用天然气奠定了基础。
天道酬勤,十多年的呕心沥血,神府煤田、靖定油气田得到全面开发,包神铁路、神榆铁路终于通车,源源不断的天然气输往北京、西安、银川等地……
1996年,父亲离职休养,一家人皆大欢喜,操劳了大半辈子的父亲,这回终于可以在家颐养天年,享受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了。可我们又错了,退下来的父亲仍然心系着榆林的建设和老百姓的冷暖。1997年,父亲被推举担任市老区建设促进会第一任会长,凭借他多年的行政资源、资历和威望,父亲老骥伏枥,余热再炽,为家乡建设上下奔波。父亲先后两次被中组部授予“全国离休干部先进个人”荣誉称号。八十岁寿辰的时候,一位叫梁秦生的朋友赠写的一副对联便是对他此生最好的诠释:
壮志已酬穷乡书生担一方大任名重两世纪;
民生为本布衣太守持清风明月春秋八十寿。
“穷乡书生”的父亲一生都眷恋着老家菜园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块红色的土地上曾发生过著名的“菜园沟惨案”,十八位父老乡亲死于国民党的屠刀之下,那种对故乡难以割舍的情怀,也许在他年幼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作为“布衣太守”,父亲总是把家乡的生产、生活挂在心上。七十年代,得知老家因缺少化肥粮食不能增产,村里的温饱成了问题时,父亲万分焦急。他很快联系山西临县氮肥厂调拨了一车化肥送回老家,父亲的雪中送炭让乡亲们渡过了难关。行署任职期间,父亲想方设法争取省农电局投资,为老家架通农田线路。离休后,更是隔三差五就往老家跑,为老家筹资建了学校,解决了人畜饮水,修通并硬化前、后村的道路,维修了几百年遗存下来的古庙,建起戏楼、广场……父亲所做的这一切,似乎都是在为这块战争年代失血过多的英雄土地,输送着他力所能及的养分。
每次回老家,父亲总要带着礼品去看看村里的大叔、大爷,总要把他们请到家里聚聚餐、拉拉家常,对那些生活困难的乡亲,父亲常常自己掏腰包接济。
近年来,父亲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曾像一座大山一样屹立不倒的父亲,突然羸弱得像一株摇曳在风雨中的老树,只要我们回家,他总会喋喋不休地向我们诉说他的病痛,语气中充满了无助和依赖。那一刻,病弱的父亲一定是把儿女们当成了他生命中的山。
曾经,父亲用他坚实的身板为我们挡住了风、挡住了雨、也挡住了人生路上的荆棘和挫折,而我们又能为父亲挡住什么……
得知父亲病情不良后,我们一刻也没敢耽误,很快带他去北京治疗,兄妹们齐心协力,也像一座座山一样围在父亲身旁,用我们的爱甚至愿意是生命,合力抵挡一步步向父亲逼近的死神。
然而,最终还是回天无术,父亲在医院弥留了不到四十天的时间就撒手人寰。我们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死神拖走却无能为力,那种锥心泣血的悲痛能撼动一座大山,却再也撼不动已经耗尽了力气的父亲,我们深深地体会到了“子欲孝而亲不待”的无奈和悲悯。
父亲离去,我们生命中的大山訇然坍塌。
遵照父亲遗嘱,我们将遗体运回老家,不肆扬显,丧事从简,不想给组织添任何麻烦。可父亲病逝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来自各地的唁电纷纷传到菜园沟。父亲生前的亲友、同事、部下以及与父亲素不相识的各界朋友,不惜颠簸几百里的路程冒雨来到菜园沟与父亲做最后的告别。特别令我们感动的是,在父亲病故后,佳县的一些农民偕家人前来祭奠,清明时节还特意来为父亲扫墓,这是对父亲的感恩、敬重和挚诚的怀念。
父亲,家乡的父老也没有忘记您的恩德,您去世后乡亲们都来为您送别。出殡那天,上苍有知,雨下得特别大,山路泥泞,乡亲们抬着您的灵柩,迈着沉重的脚步和我们一起把您送上山……父亲,我们被乡亲们的淳朴、厚道、善良所感动,如果您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父亲走后,母亲执意要留在菜园沟老家。几十年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情感是我们做儿女的永远都无法体会的。我们知道,母亲不想呆在榆林是不习惯没有了父亲气息的房子,满堂的儿孙远远给不了哪怕是父亲一声轻轻的咳嗽带给她的安宁和踏实。望着父亲长眠的那个山头,母亲脸上的表情总是那样的恬静,一段阳光,一缕青风,一天、一月、一年,这种守候虽然无望,可它能使母亲心安,也能让母亲避免远离父亲的孤单。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常常去陪伴她,偶尔接她出来散散心,可她总是迫不及待地要回去。我们只好依她,因为那里是父亲人生的起点和终点,那里是可以抚慰母亲悲伤的心灵和安置母亲思念的地方。
今世养我,未得我济,来生衔环,补报父恩。父亲凭借一生的敦厚善良、耿直无私和对老百姓的爱恤,赢得了声誉,也赢得苍天的眷顾。他脚踏实地,襟怀明月地走过八十一个春秋,志坚行苦,甘之若素。父亲一生虽未留下丰厚的家产,可他的精神和荣耀是子孙后代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财富。从某种意义上说,父亲并没有离开我们,他的生命之魂早已融进了机声隆隆的煤田、沙漠赛江南的绿洲、一列列飞驰而来的火车、喷着油气的井台和退耕还林的层层梯田之中……有爸的日子不复存在但又无处不在!
爸,天堂路上,您要走好!如果还有来生,我们会一千次一万次毫不犹豫地选择再做您的儿女!
刘胜林刘凤莲刘成莲刘美莲刘秋莲刘维平刘晓莲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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