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黄土一捧乡愁

　　前几天，老家的表哥打来电话，说要来探望父亲母亲。母亲赶紧叮嘱说：“千万别买东西，我们什么都不缺。”表哥笑着说：“总不能让我空着手去看望您二老吧?”

　　一旁的父亲接过电话说：“如果方便，就给我带点家乡的泥土吧。”

　　老家的小乡村就坐落在黄河古道边上，黄河肥沃的泥土养育了一代又一代背朝黄土面朝天的质朴农民。而父亲，是那个小村落第一个走出来的大学生。父亲至今还常常跟我们说起当年离开家乡时，全村老少都出来相送。而老村长还特意将一个装满黄土的布包塞进了他的手里。他嘱咐父亲，即使走得再远，也不要忘了家乡泥土的味道。

　　父亲离开家乡已经多年，爷爷奶奶去世后更是很少再回去，而他那个装着黄土的布包却一直珍藏着。

　　父亲特别喜欢跟泥土打交道，在我家院子里种了花和蔬菜。那时没有自来水，单位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压水井。放学后，我负责压水，父亲便一趟趟把水挑回院子。那些蔬菜被父亲浇灌得郁郁葱葱，清灵灵的煞是喜人。可父亲总是说，这要是换作老家的黄土，会更加旺盛。

　　父亲退休后，老式平房拆了，父亲和母亲也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楼房，但没有地方种菜却成了父亲的一块心病。母亲劝慰他说：“现在超市里什么蔬菜没有?既方便又便宜，可比自己种省心省力多了。”父亲却说：“可我还是喜欢自己摆弄土来种。”母亲笑道：“就算是你想种，这钢筋水泥地怎么种?”

　　几天后，父亲不知道从哪儿弄回来了几个木头箱子，在里面铺了一层塑料布做了防水处理后，装上泥土种上了蔬菜种子。母亲笑父亲异想天开，可那些种子竟然真的生根发芽了。父亲此后不仅种了青幽幽的小油菜、空心菜，竟然还种了几棵辣椒、茄子、西红柿。一个宽大的阳台一下子变成了特色小菜园。

　　蔬菜箱里的泥土是父亲跑到城边的河道旁取来的。可最近他惋惜地说，那条河的水突然变了颜色，死了的鱼虾到处都是，散发着难闻的腥臭，而最让父亲唏嘘痛惜的是，附近的泥土也变黑了。

　　表哥这次来，真的没让父亲失望，大卡车的后车厢里竟然全装满了泥土。父亲兴奋地捧了一把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便欣喜地招呼母亲：“快来闻闻，真是家乡的味道!”而我分明看见父亲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新的泥土装进箱子，父亲的神情满足而欣慰。他一遍遍自言自语着：“这可是家乡的泥土，有家乡的味道。”

　　看着父亲雪白的发在风中浮动，心里陡然明白，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大概就是这般情味吧。而父亲如此喜欢跟泥土打交道，原来是在怀念千里之外的家乡和家乡那些久别的亲人。

　　李清照的《菩萨蛮》中曾这样描述乡愁：“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原来，家乡泥土的味道一直深藏在父亲心里，那是他永远的思念和不舍。一捧黄土一捧乡愁，也是父亲浓浓忘不掉的思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