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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庆 昨天阳光广阔,白云堆天,心是无法在屋子里待的,就骑了车去乡下转转。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青山碧水,还有就是青山碧水中东一片西一片的麦地。麦子已扬过了花,正在孕浆,膨胀着籽粒。麦子们在纯净而厚实的阳光里静静地站着,或者在柔风里荡漾着波浪,乡间的感觉是多么美好。 可就在此时,我的心里却隐隐地袭来了一缕缕辛酸,麦浪让我想起在一年前去世了的我妈。 我小时,还有后来的许多年,每当小满临近,我妈就比往常忙多了。 我妈整昼整夜都在织布,织机就在不停地响,“咯吱,咯吱,咯吱……”除了做几顿饭和短暂的睡眠外,织机是不会停下来的。我妈是织布的高手,因为她13岁时就整天织布了。我外爷死得早,外婆有些老好,大姨二姨都出嫁了,我妈就备受舅母的欺负,在她不能坐在织机上织布的年龄,就被迫站在织机上织布。所以,织布机的咯吱声陪伴我妈度过了她最凄凉的一段岁月。后来我妈嫁到我家,依然度过着无比漫长的纺织时光。在我妈的纺织声里,我们长大了,去了异地;也在这纺织声里,我妈老了,进入了暮年。我记得劝过妈:“不要太辛苦了,再苦也织不够一生要用的布。”妈说:“这我知道,只是快要收割麦子了,堂屋里要堆麦子的,得快点把织机上的布织完。” 我给妈端去了一杯水,有时是哥哥给妈端去一杯水。妈几口喝完,织机就又嘹亮地响起来了。妈算着日子,“小满一日小片黄,小满十日天下黄。”妈会在小满前后几天把最后一疋布织完,把织机放回到木楼上。等我妈织完了一茬布,就到汉江边去挑些细沙子回来,隔壁的翠云姨也去挑沙。挑回的细沙撒在院场里,母亲就拉着碌碡一圈一圈地碾压院场了。她把院场压得平平展展,再砍去罩着院场的槐树枝梢,让院场亮出来,多晒些阳光,这一切都是在为晒麦子做准备。 妈把几把镰刀从墙头取下来,拿到井边去磨,磨石上镰刀雪亮锋利,因为要靠它们去割断麦子与大地的联系,让麦子回到我们的粮仓里。妈抱着好几把镰刀回家,镰刀都像残月,过不了几天,妈就会在晓风残月里辛苦地挥镰。 妈还把簸箕、筛子、木掀、连枷等都找出来,修修补补。这一切,都是离妈最近最近的劳作工具,它们给妈手上留下了茧巴,妈的手也把它们逮手的地方磨光、磨凹了。妈心里的温存常常让脾气暴躁的父亲变得平静一些,因为每当农事繁忙之前和之时,妈就对父亲特别照顾,每餐都会多炒个菜,早晨一定要给父亲加颗鸡蛋,晚上会给父亲打好洗脚水。妈对我们说:“多少人都在收麦、收稻时病倒了,再也好不起来。在收割这两茬大庄稼时,农村人都会瘦一圈的。” 真正麦浪黄熟了,妈就陪父亲去田野割麦、捆麦、挑麦,然后在院场打麦、扬场、筛麦、晒麦,之后,又去灌满水的麦茬地里帮父亲犁田、糊田坎,拔秧苗、插秧,并且在田坎上种上黄豆……坐在乡间的麦田边,我在怀念我妈。我妈走了,看不到今年的麦浪了,她再也没有机会回忆她小时、她年轻时、她年老后和麦子有关的往事了。 麦浪翻滚,今年的世界有些空旷。可我哥哥、弟弟、妹妹们还在村庄里以耕耘大地为生,以伺弄庄稼养命啊!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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