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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英没有想到,四十六年前亲手打死的那只老虎,会是秦岭山里最后一只老虎。 教场坝离佛坪县城两三公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王志英住那里时,我曾慕名采访过两次。王志英家四间瓦房在村子最高处,房子年代久远,低矮简陋窄小,涂过白灰的墙皮掉渣剥落。门前是山,下面是公路、椒溪河;房后是山,很高大,生着桦树、松树和灌木杂草。 佛坪县曾是老虎重要的栖息地。王志英说,一九四四年四月,一只老虎拖走长角坝乡下沙窝村龙洞沟猎手李顺新家一头肥猪,李家父子三人闻讯追到附近茅草坡,开枪打死老虎。一九四九年春天的一个傍晚,一只老虎游窜到县城关帝庙前院场内,游荡十分钟,在庙内道士的劝导下,猎手将其放生。一九五三年七月的一天,龙草坪乡长李明智,与四名猎手,打死一只老虎。这些都是听人说的,并没有留下虎皮头骨这样的确凿证据。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佛坪,溪流密布,森林茂密,还是一片原生状态。曾在县公安局工作的王志英清楚记得,一九六四年阴历四月底,负责长角坝、龙草坪治安工作的他在县上开“三干”会,公安局长找到他说龙草坪东河台“大家伙”(当地人对老虎的别称)吃人了。他拿起步枪赶了几十里路,到东河台时天黑了。第二天早上,他通知大队干部召集民兵。东河台大队不到三十户人家,散住在河两边,户与户之间相隔至少半里,有条叫破碾子的沟里住着一户人,姓黄。就是这户黄姓人家发现老虎吃人的。 王志英带着两个基干民兵,背着枪,赶到出事地点——离黄家不远的那个破屋场。刚刚落了场大雪,五寸来厚,雪地上印着梅花瓣样的脚印,比牛蹄子大。血迹风干了,棉衣撕成一绺绺的,散乱着,沾满了血。人脚印和虎爪印杂乱交织,可以想见人与虎是发生过激烈搏斗的。没有见到人骨头,根据老虎留下的爪痕,他们判断老虎把人咬死后驮着向西上了山。察看完现场,天黑了,他们只好返回大队部。第二天,他回到局里汇报是老虎吃了人,把谁吃了、尸体在哪都不清楚,事情就这样放下了。 当时东河台在搞人口普查,每天晚上要开会,队长、组长下午来开会,半夜散会打着灯笼火把回家。这天晚上开完会,大队长屈光原打着火把走到离家半里路时,忽然听见树枝哗哗直响,借着火光,看见一个很长的黑乎乎的东西从面前“呼”地窜了过去。他扔掉火把,瘫在地上,心里说着:“啊呀,这下完了!”躺了一个多小时,才缓过神来。他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家门口,一下子瘫软在地,再也起不来了,整整在床上躺了个把月。 涩子坪小学周正信老师,也给王志英说学生发现了老虎。涩子坪小学在一个古庙里,远离人户,非常偏僻。那学生是在学校旁边的河坝边发现老虎的,吓得不敢来上学了。学生两天没到学校,周老师觉得奇怪就去学生家,走到半山腰看见不远处卧着一只黄颜色的“猫”,个头比猫大得多,很安详的样子。“这是老虎!”周老师吓得腿发软,赶紧反身回到学校。老虎四处活动的消息弄得人心惶惶,学生不敢上学,家长不敢上山干活。 端阳节前夕,阳历六月二十五日,人口普查工作组干部在大队部后面的李家吃派饭。涩子坪生产队李队长跌跌撞撞跑来,嘶哑着嗓子喊:“赶快救人啦——”工作组人急忙问:“李队长慢慢说,人到底怎么了?”“老婆、娃子、猪都叫‘大家伙’拉去了——” 李队长头天晚上在大队部开会,会散得迟,快到家时天蒙蒙亮了。远远看见房上没冒灶烟,就有些奇怪:“天都亮了,人怎么还不起来?”他紧走慢走赶回家。前门关着,转到后门,后门开着却不见人。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他急忙来到猪圈,猪圈里没有猪。猪圈旁边是块耕过的地,地上印着梅花瓣脚印。他的心一下子碎了,撒开腿没命地向大队部奔去。 工作组六个人,急忙放下饭碗,赖文光、张志义等人拿着两长一短三支枪,由李队长领路匆匆赶到出事地点。循着地里留下的痕迹判断老虎向东进了沟,不敢走沟里,走的山梁,山沟视线小,山梁视野开阔。沿着山梁走了两个多小时,刚到山顶,李队长家那条猎狗就发出一声怪叫,浑身打抖,直往人背后躲。龙草坪公社社长老孙经常打猎,经验丰富,低声说:“不要走了,注意观察——” 山顶南边是片原始森林,北边是片退耕还林的荒地。老虎不在树林里呆,怕鸟粪落在身上。他们朝荒地仔细瞅着,荒地上空好几只乌鸦乱飞,哇哇怪叫,听的人心里阴森森的。他们的发现把自己吓很了,原来老虎就卧在离他们百十米外的草丛。他们慌忙蹲在地上,一溜儿摆开。 有个带枪的干部小声问:“咋办?” 老孙回答:“咋办?要是咱们现在撤退,老虎追来怎么办?只有开枪了——” 那时候,国家已开始宣传保护野生动物,县城贴着保护野生动物的布告。陕西省生物考察队在佛坪搞调查,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不让打,可惜考察队的人在县城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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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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