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广农桑文(节选)
清·陈 绶
衣食为民生养命之原,而农桑尤谋衣谋食之切务。
洛南据陕境东南隅。土地硗瘠,民情朴拙。男习耕女不习织,终岁所食之食,赖粟以给之。终岁所衣之衣,亦粜其粟以易之。一遇冠婚丧祭、庆吊往来之事,费少者卖粟以济急,费多者且压产而借债。迨至期利息无出,放债者追捕难堪,不得已贱粜其粟,迫而为剜肉医疮之计。是以洛之民富者易贫,贫者难富。推原其故,良因蚕桑之利未兴,衣有不足,斯食亦与之不足也。况洛境宜麦之地少,而宜种秋禾之地多。秋禾之中,又多贪种包谷一色,特以其用力省而收获较厚耳。岂知包谷之为物,不能耐久。今秋之所收,至次秋随即发热霉变。若不蒸酒喂猪,出境变卖,诚恐新谷未收,而旧谷即尽成朽蠹。倘秋季迫因阜潦,收获薄歉,不惟上年数石包谷之家,颗粒无存,即能收数百石之家,亦且颗粒无存矣。洛民不几以不务蚕桑之故,寒者无以为衣,又复以好种包谷之故,饥者以为食乎?设洛民能如邻近之灵、阌各邑,西同诸府除二麦外,秋季多种粟谷,兼种棉花,妇女皆习于织纺,虽获利不及蚕桑之厚,而妻衣其夫,则易布之粟可省。米藏于壳,则备荒之粮可储。即使不亟务蚕桑,犹可以藉图温饱。奈洛民当同治丁丑大荒之后,人至相食,而犹未悟其所以不能积粟备荒之故。尚营营逐末忘本,而不之思耶!嗟呼!小民不能自谋,而大吏代谋之。谋之而告诫频颁,且不啻三令五申以劝之。凡属洛民,若不痛改前辙而犹自耽暇逸,其何以对我仁宪,其何以告我上台!爰窃取蚕桑简要章程,按洛地情形稍为推广其义,拟为条约数则,是否有当,伏候钧裁。
一宜树桑以开其源也。洛民非不养蚕,但种桑甚少。恒见有村人同力合作,一家饲蚕而数家采桑以供蚕食,待蚕茧既登,均分其利。试思利专归于一己则厚,而散给于邻众则薄。故欲厚其利,莫若各自树桑之为便。
一宜随地以补其隙也。凡木各有所宜之地,而桑则高塬下湿,无土不宜。况洛居万山之中,人家星散,非比山外之大村大堡,居民稠密,即欲自行种桑,罕有隙地。各相其地以为之,或种墙边可依庇荫,或栽水畔藉固堤防。甫种二、三年,其叶即可饲蚕。较之树松柏杨柳,仅可资工师之用者,得利最速。
一资绅董以为倡率也。陕境蚕桑之教,散佚已久。自兴平杨双山先生躬亲其事,著为《豳风广义》一书。其法寖备。类皆阅历之之言,非摭拾杂书者可比。诸绅董诚能遵奉其说,先自课其妇孺以为倡率,则利之所在,人自争趋。教之以身,倍胜于教之以言矣。
一立赏罚以警勤惰也。凡事之举,固非赏罚严明不能振奋,然必待地方官捐廉以为之,其势亦恐不能行。查洛境每保每村之地,多有社庙公所之地。保中居民,若有屡经劝导不肯在私地树桑者,罚其在公地树桑数十株,必待其枝叶畅茂而后已。董事者亦即于一保一村中,择有养蚕甚多,私桑不足供用之家,准其采摘公桑,以赏其勤。设如未尝种桑而能学种棉花,妇女勤于绩纺者,亦免其罚栽公桑。
一贸易丝缕以济民食也。洛民素不习于织纺。自近岁屡奉宪谕,学务蚕桑,虽岁登之茧丝无多,然每当春夏之交,即有自外省来者,或在洛收茧取丝,或在洛买丝织绸,洛民所得之资其有济于民食,已觉不无小补。倘由此踊跃从事,并习织纺,如幸遇丰收之岁蚕桑所得之利,固可为衣;即不幸遇饥馑之年,蚕桑所得之利亦可济食。衣食足而后礼义兴,庶民俗由此丕变矣。
一务积粟以专蚕务也。洛民之不肯亟于种桑者,久因身负积欠,务救燃眉之急。岂知身负积欠,由家无宿粮之故。家无宿粮,由不务蚕桑并贪种包谷之故。拟从此约为定章,除隙地树桑以资蚕食外,其地亩无多之家,不在此禁。若地亩稍为宽广,必于秋季多种粟谷等类耐久之物。至若包谷一色,各须按一丁口只种一二亩,仅资终岁之粮,庶几耕九余三,耕三余一,丰衣者亦可足食,切愿与洛民共勉之。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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