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寂的山沟与繁华的县城接通了,桥上汽车也过,马车也过,本地人也过,外地人也过,外地人过了也便过了,记忆中不会有任何印象;我们本地人却每每走到桥上,就都要跑过去,看那河谷石壁上的水痕,后来新编地方志,第4本里,就记下了这18个碌碡。 桑 林 曲 佟 志 1946年的秋天,一支穿灰军装的部队,来到了陕南山区丹江南岸的寺坪、花园一带。他们就是威震中原、抗日有功的原新四军第五师。师部首长就住在寺坪的白桑园村——这个白云深处的一个小山沟。 40多年来,在当地人民中1一直传颂着这支队伍的动人故事,惦念着他(她)们深深爱戴的那位首长。 号 房 五师,是在中原冲破蒋介石几十万大军的重重包围后,来商洛根据地休整的。为保证老大哥部队有个较好的休整环境和师首长的绝对安全,商洛游击队总指挥巩德芳同志,亲自部署食宿及警卫。 首长驻地,选择了山大沟深的白桑园。可是,白桑园是个仅有十多户穷人的小屋场。首长该在那里开会、办公?安排住房的同志越想越感到过意不去,便多次提议将首长挪到几里外的寺坪街去,或住在财东家的四合院,或住在娘娘庙里,那会宽展得多。但终于叫五师的肖参谋婉言谢绝了。经过认真选择,反复协商,最后决定将首长的住处安排在一个有三间房名叫彭月欠的大娘家里。 首长来了,是一位身材魁悟,穿着黑制服、灰裤子,咋一看去十分威严,见到群众却十分和蔼可亲的中年人。首长进门后,屋里屋外看了一遍。当他看到自己的床位被安排在套间小房时,便询问安排住宿的同志:“房东住到那里去了?”在他弄清了虽经百般劝阻,房东还是让出自己的小房时,立即断然制止:“这怎么行?” 在首长的坚持下,房东又搬回自己的小房。而首长和警卫员等同志,却在堂屋铺上谷草,打起地铺,这位首长就是在这样的草铺上看书写字,发号施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 “筹 粮” 一天,首长把负责给养的同志叫来,详细询问部队的粮食情况。这儿本来就山大沟深,地瘠民贫,加上“遭殃军”整团整团地开来追剿游击队,大搞坚壁清野,移民并村,烧杀奸虏,无所不为,把群众遭害得更加穷苦。“刮民党”对群众越狠,群众对共产党越亲。好多人家尽管自己眼看揭不开锅,却勒紧腰带把他们珍藏在炕洞、山洞的星星点点粮食,一升升、一合合地凑集起来,冒着生命危险,给人民子弟兵送来,让他们吃饱肚子打敌人,早日解放全中国。所以部队的口粮基本还可保障。但子弟兵的首长,为减轻人民负担,却指示部队向山要粮。 向山要粮,师部首先带头。他们以班为单位,无论男同志、女同志都扎上绑腿,穿葛麻鞋,迎着山风,踏着山路,淌过山溪,攀援山石,穿梭于山花丛中,寻找采撷山果,从嶙峋峡谷,到嵯峨岩崖,到处是歌声笑语。 熟透了的黑葡萄、五味子、八月炸、猕猴桃等浆果,一摘下来就能吃;像红玛瑙珠子一样的海棠果、刺玫果、剪子果,像紫珍珠一样的糖梨子,晒干了都可以磨炒面;像毛栗一样的橡籽仁加工成淀粉,可以做饭、烙馍、搅凉粉……这些满山遍野的山果,被一挎箩,一挎箩,一背笼,一背笼地背下山来,成了子弟兵的军粮。 “青山无墨千秋画,溪水无弦万古琴”。这是一幅多么绚丽的自力更生的画,这是一幅多么感人的光荣传统之歌。 治 病 一位大嫂慌慌忙忙地来找房东,房东大娘随即向首长走来。但刚走几步,又折了回去。这一切,全被首长看在眼里,便叫警卫员将情况搞清。原来是邻家大嫂的独生子正发高烧,想托房东请师部的医生治病。 女军医奉命立即去给邻家大嫂的独生子看病。孩子已烧得人事不省,经过诊断,是急性肺炎。她立即从药箱里拣了几味草药,熬好亲自给孩子灌了下去。可是,半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不但不能减轻,反而出现抽风。正在这时,警卫员跑来传达首长命令:“给孩子注射盘尼西林”。听了这话,女军医的手慢慢伸进了药箱,紧握着一支盘尼西林的手猛烈地颤抖起来,眉毛拧成了两个疙瘩,心潮象暴涨的山洪一样滚翻…… 40年代的旧中国,本来就缺医少药,加上蒋介石的严密封锁,我们部队的医药条件就更差,轻点的枪伤,往往只能用一点野生的刀剪药贴贴洗洗。因之,首长总是要求大家,无论行军、操练、还是打仗,都要随时随地注意采集草药,特别是首长自己生病,多是服用中草药,而不肯吃见效快的西药片或打针。此刻,女军医紧握着的那支盘尼西林,已是当时师部唯一的一支了。前几天,首长曾命令将这支药注射给一位重彩号,可是这位战士坚决拒绝打针,说道:“我已经不行了,这支药不要给我打……,留给首长吧,他肩上的担子重!”就这样,这位重彩号直到牺牲前,抵死不让给他打针。这支药就这样保留下来的。女军医原是下了决心的,要照那位战士的遗言将这支药留给首长。可是,一个革命战士得“一切行动听指挥”,她终于抑制住自己的激动,按照首长的指示,将这支珍贵的盘尼西林,注射给这个普通山民的孩子,使这个孩子转危为安。 难道这是一支普通的针药水吗?不,这是把我们党,我们军队对于人民的深情厚意注射到这个孩子的肌肉里,血液中。 桑林萧萧情绵绵,商山丹水佳话传。 这是多么好的传统,这是多么好的军队,这是一位多么好的首长!您一定想知道这位首长是谁?其实当地人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位首长原是今天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主席李先念同志。 清晨,在核桃林间 张宝才 我的故乡,是商洛山中的一个小镇子,人杰地灵,水秀山明,确是难得的好去处。她那“四皓古陵”、“三秦要塞”、“龙潭瀑布”、“昙花胜地”,曾列入过旧时商州的“八景十观”。使多少文人学士如入梦幻,吟咏不息,更使多少外来游客流连忘返,赞叹不已。然而,真正使故乡闻名于商州,却是那山核桃的功勋。 正是百花争艳的初夏季节,我回到了故乡。 翌日,清晨,风止,雨霁,从河对面的核桃林间,突然飘来一曲花鼓歌声: 哎… 东风化雨洒满坡, 古寨果香喜气多, 一步就是一层楼哟, 致富路上唱新歌…… 多么清脆,圆润的歌喉;多么清晰,悦耳的乡音哟!我循着被雨水润白了的石板小路,绕过庄田,涉过丹江,一头就扑进了那万亩核桃林的怀抱之中。 抬头望去,天上,浓云尚未散尽,低低压着果林;林间,弥漫着一层湿漉漉、静悄悄的青黛色雾霭。那棵棵大至伸手抱不拢、小有碗口粗细的核桃树,也被染得浓绿如墨,使人宛如步入了一个神奇的童话世界里。 哦,你瞧,那朦胧的墨绿中,青果结得多繁哟,一个个正挺在绿树枝头,随风摇曳呢。 这些正在成熟的小核桃呵,活像一群群天真烂漫的孩子,借着一阵微风,竟调皮地把身上那水珠儿争相抖落,洒了我一脸一脖子,算是来了个见面礼。 忽然,前边那片墨绿中,清晰地闪现出一个小红点儿,一眨眼又隐没在雾霭中。呵,她的闪现,宛如一阕厚重、平和的弦乐中,倏地跳出了一管欢跃的笛声,给这核桃林哟,顿添了不少生气。 她,准是刚才唱花鼓歌的妹子。出于好奇,我忙沿着林间小径,前去寻觅。哟,那不是五叔领着全家,正在给核桃树松土、拔草、施肥么。 我忙赶上前去喊:“五叔,起得这么早,好勤快哟!” 他迎了过来,笑得胡子直翘:“哈哈,这还早?如今中央政策好,谁心里不是暖烘烘的,浑身劲腾腾的,在家能待得住吗?” “五叔,你承包的这片核桃林,收益如何呀?”我试探着问道。 “大侄女,不瞒你说,去年除过花费和上缴,净收入3000多。” 我正要接过话头,继续谈说,只见前边高处红点儿一闪,一个俏妹子飘然而来,她一见一个陌生人,顿时羞得满脸飞红。五叔呢,嘿嘿一笑,忙替我介绍道:“大侄女,她是省果树研究所的小姚同志,咱们的活财神哪!” 那俏妹子娇嗔地一跺脚:“五叔,你看你……” “哈哈,大侄女呀,如今,一靠政策好,二靠讲科学,这核桃林里呀,活像有股金水往家流,哪家不是凭这核桃致了富!要不然……”五叔指指那小姚:“咱这西安洋姑娘呀爱钻这山沟沟,恋上了土农民呢!” “哎哟,五叔你……” “哈哈哈哈……” 笑辞五叔他们,我钻进了果树深处,真像上元之夜徜徉于灯市之中,前后左右,仰面四顾,竟牵动了万缕情思—— 这核桃树呀,故乡人都叫它是“铁杆庄稼”。那小核桃呢,就有露仁、薄皮、麻子、尖嘴和小白圆好几种。核桃不仅是这儿的一大特产,而且还有不平凡的历史呢。 早在解放初期,镇政府就发动乡亲们每户种一升核桃。几年后,就使这儿成了“核桃坡,核桃沟、核桃砭,核桃路,满山遍野核桃树,核桃累累碰人头”的核桃之乡,后来,毛主席知道了此事,亲笔作了批示。1958年,老镇长还出席了全国群英会,受到了周总理的接见和奖励。 可是,到了60年代后期,这万亩核桃林呀,竟患上了钻心虫病,枝杆枯,叶儿黄,再加上那大锅饭吃得人心散,身儿瘫,核桃产量么,当然是逐年骤降,日趋衰落了。 可如今,你瞧瞧,那些老树哟,返老还童,青枝绿叶;新树呢,茁壮成长,郁郁葱葱…… 一阵细微的蔌蔌声打断了我的遐想,又是一小滴水珠洒落了下来。我爬上坡颚,回首眺望,只见四面青山,苍翠葱茏,尽收眼底,使人感到分外惬意、舒心。 这时,山腰林间,又飘出一曲花鼓歌儿: 哎—— 务林人哟唱新歌, 曲曲涌自心窝窝。 愿为四化添春色哟, 丰收硕果献祖国…… 啊,唱得好,唱得妙哟!它,不正是故乡人们的心声么?到金秋,我一定要回来再看看,看看这满山满坡压弯枝头的硕果,看看那乡亲们的笑脸,看看我可爱的美好的故乡。 故土的思念——商山夜行 石云祥 这是1988年的秋天。 海天明月,疏星淡淡。商山北麓,丹江悠悠东流。石岸穴处“咕咚,咕咚”,似琴弦拨弄。辛勤劳动了一天的故乡亲人哟,安谧地甜睡了。 然而,我这个远方归子却带着傍晚乡亲邀饮葡萄酒的残醉,披着清柔明媚的月光,步履轻轻,似孩儿唯恐把熟睡的母亲惊醒;深情依依,在生我育我的土地上默默地走着……走着…… 我家就住在古道边石家街的大石碾盘旁。记得我刚挪脚,妈妈就拉着我的手,在这里练步,妈妈叫它“官路”。 “高高此山顶,四望唯烟云,下有一条路,通达楚与秦……” 唐代诗人白居易的《登商山极顶》诗中所说的那条路,莫非就是这“官路”? 月下,我默诵着这首古诗,顿时,思想的巨浪掀动在历史的长河。 解放前,这道上走过的粉妆姨太,花杆彩篼;长袍短褂,金鞍大马;杀气腾腾,狼子军队……似群魔乱舞,从我的眼前掠过。 我家西邻,那孤苦零丁的、直哭瞎双目的白发老娘,夜夜在这条道上惨呼儿子的啼血声;冀婶拖儿带女去关中时,怀揣丈夫坟上一把粘土,在这条道上一步一回头地撼天哀嚎;河南省逃难上来的饥民,赤膊露体,手握两把菜刀,拍打着瘦骨嶙峋的胸脯,哭叫于道……多少凄惨的情景啊,又揪起我的心。 幼时的我,三伏天月下,有时跟妈妈走出蚊子嗡嗡乱叫的矮舍,坐在这路边碾盘上乘凉。夜深人静,脸色焦黄的妈妈啊,指着这条路,悄悄向我讲起红军路过这儿,南涉丹江的故事,还教我哼起一支歌: 商山顶映出红绸绸云,雁摆花脚排成队。土豪恶霸吓破胆,红军来到咱们村。红军走后不见回,泪水水洒到那脚印印。 唱罢,我鼓起眼睛瞅着古道,说:“妈!那红脚印印我怎么瞅不见呢?” 后来,我才知道1932年到1935年,红四方面军、红三军、红二十五军曾先后转战商洛,故乡母亲最杰出的儿子王柏栋同志,1934年至1938年首先步着红军的足迹,点燃了商山火炬,高举起商洛地下党第一面红旗! 商洛第一支游击队在故乡建立了,革命的枪声在丹江河畔打响了。 啊,故乡!为使我军渡过寒冬,十月深夜,棉被遮窗,小油灯下,有台缝纫机时哑时响。您刚二十岁出头的儿子石福祥啊,彻夜不眠。门外西风刺骨,一双夜鹰锐眼,时刻注视着四周动静,尤其是那一里远的商镇街西头伪保安队炮楼上的阴森魔影。每当天色露白,您那守岗门外的年轻儿子——彭多英,却早已绕过丹江岸边的敌营,涉水爬坡,把一捆捆新缝的棉衣,背到了商山背后,转交给游击队。 啊,故乡,在那风狂雨凄、硝烟滚滚的长夜,这古道曾有您多少英武不屈的儿子走过!巩德芳、薛兴军、蔡兴运打此经过,率领游击健儿,驰骋丹江南北,出入虎穴,浴血奋战。 故乡,我英雄的母亲!当您的不少儿子不幸被捕,曾从这路上昂头走过,直到面对恶魔的枪口,或寒光凛凛的铡刀,在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声中倒在了血泊。您,在暗泣中掩埋了儿子的尸体,却又把一批批优秀儿子送上了革命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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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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