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镇。路牌从各个方向指着,我们一直未见,好像引着我们行进的这个镇,成了隐镇。
父亲说:“引镇这么远,咱们村里人卖风箱还常到。”从礼泉县南老家到这儿,少算也有二三百公里吧。
想想,几个村人,搭伙,都骑62型加重自行车,一车驮六个,一个来回,一走一礼拜。不知道咋那么大劲儿。
风箱用桐木做成,本身不重,却有阻力,朝山前越走,风越猛,想来也不好骑吧。我现在山前开车,山风一来,感觉方向盘都不稳。车速过快时,如有大车从旁经过,也会有吸力。每个山沟峪口都像架着一只大风箱啊。
那时路也不好走,不像现在柏油路宽,难以想象,他们经历了怎样的一路磕绊。我油然心生敬意。据说这里是关中名镇,号称万人集。我祖父们定是慕名而来,人多会有个好收成。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我们今天究竟是进步还是退化了,起码吃苦耐劳这一点上,我自觉不及呀。
祖父解放前跑遍西北为人钉锅,这是他的独门绝技,闲了老兄弟们就贩些化肥等等售卖贴补家用。“为了日子,多种经营么,也是啥能干就干啥。”母亲说。
村里的战会那时在县里木器厂,有这个便利条件。一个风箱成本二十元吧,售后能赚个四五元。村里人先一天从县里贩回,次日一早两三点就出门,整个街道上哐当作响。
某天,战会下班回到村子里,是刚吃完晚饭吧,他还拿个辣子夹馍正吃着,媳妇在旁边纺线。他一头栽倒,再没醒来——脑溢血。留下媳妇和指雀、指歌、芳歌、搜芳四个女儿和一个叫选的儿子。留下寡妇抓娃,慢慢养大。
儿子起初还去木器厂接班,没多久,这个大集体厂子散伙了,儿子又回来了。
战会在厂里时,厂子很是红火,有一阵子还到村里招工,村人多去,已经都上岗了,却陆续又回来。在解放初,村里还有一人是首任县委组织部长,也想带好多人出去,鼓动半天,没有人去。
村人恋家,安土重迁,似乎失去了几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不过,于今想想,出去和不出去,谁好谁不好,到底也说不清个啥。
年轻的土壤有个性
一畦土豆苗。母亲说起时,我还是眼生,问:“好像我们没有种过吧?”母亲说:“也种过一次,土豆发芽了,切一块,埋土中,牙向上,也生枝叶。但是多日后挖开,却啥也没有。”
我们老家的土,不结土豆。不要以为土什么都愿意结的,土也不是你让我结什么我都结的,它有自己的脾气。土豆是最经典最常见的家常菜。我老家的土,不结。你说这是不是好样的土?
《土壤学》中写道:“黄土是一种年轻的土壤。”看来我老家的土壤更年轻,更有个性。一切都按照人家的布排来,还是自己的生活吗。
老家的土里,好不容易结出一个我来,也是这么倔强,不愿意扎根,就不扎,不愿意见谁,就不见,不愿意说话,就不说。条条大路通村子,都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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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范超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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